第二章 始倡玄学——老生者见不生,常谭者见不谭(第5/18页)

吃了五石散,还有一些“连锁反应”,比如皮肤敏感,一磨就破,不能穿贴身的衣服,所以魏晋名士大多衣袂飘飘、宛若仙人;甚至不能穿新衣服,新衣服布太硬且不合身,所以旧衣服好,越旧越好,旧到衣服里面长出虱子都没关系。吃完五石散需要喝酒,不喝酒就会死,所以酒喝多了就醉了,醉了干些荒唐事就情有可原,在我们看来是发酒疯的,在他们看来就是非常能理解、很稀松平常的事了,等等各种情状,不一而足。魏晋名士的举止怪异,很多时候是和吃这个五石散有莫大关系。

既然这药这么毒,不吃不就完了?

那不行!吃了这个药,确实有比较明显的药效,壮阳强体,这是人人都想要的;而且,何晏都带头吃,你不吃,还好意思说自己是名士?到了后期,名士们都吃,不是名士的贵族也吃,加之此药本身昂贵,慢慢形成风气,吃不吃五石散甚至成为区分贫富贵贱的标志了——一般人你还吃不起呢!好像今天,流行“文化”、流行“国学”,俨然形成风气,你要是不会背两句古文、拽两个佛学名词,你都不能算是一个成功的企业家。

不过,成为一个大名士,光靠吃药、喝酒、穿宽袍大袖还远远不够——至少在玄学早期是远远不够的。作为名士,作为玄学的清谈客,作为名满天下的玄学清谈客,你必须得有玄学思想。

说到这里,笔者必须宕开一笔,介绍一下有关“魏晋玄学”的内容和其来龙去脉了。因为,假如我们不知道魏晋玄学是什么,就不会明白那些名士们到底在干什么,更不会了解他们都在坚持什么、反抗什么,不明白他们的坚持和反抗到底有多么可贵、可佩,甚至连《世说新语》也看不明白。

不懂魏晋玄学,看魏晋名士的行为举止,我们就很可能像很多庸俗之辈一样,骂一句“魏晋名士无非有病、自恋、神经、装逼,沽名钓誉而已”;或者像另外一批庸俗之辈,徒羡名士们风流潇洒、行为乖张的形式,却全然不知名士们到底为什么这样做。

无论批判或是欣赏,都请先了解一下批判和欣赏的对象。

由于魏晋玄学涉及不少哲学问题,初看可能有点不好理解,但是笔者会努力说得较为清晰简洁。

为了能真正理解何晏、王弼、嵇康、阮籍、潘安、卫玠、王羲之、谢安、陶渊明等等这些大帅哥到底在干什么,请大家稍微耐点性子,读完下面的内容吧。

产生玄学的四个条件

首先需要理清一个概念——“魏晋玄学”,它和我们常说的“玄幻学”“神秘学”不同。

魏晋玄学是魏晋时期的一股思想潮流,类似于两汉经学、宋明理学。所谓“玄学”,是指“玄远之学”,思索探求的都是玄远高深、与现实没有什么直接关系的问题。

简单点来说,魏晋玄学是主要以《周易》《老子》《庄子》为核心读物,以“清谈”“写文章论战”为交流方式,在名士之间展开的,一系列关于终极问题的思辨(具体有哪些问题、思辨些啥,下文有简单介绍)。

任何学术或者社会思潮,都有产生的社会背景和条件,为什么会在魏晋出现“玄学”,而不是别的学问,也是有原因的。

综合起来,促使魏晋玄学出现的社会条件,有以下几个。

条件一:

汉末动乱,朝政昏暗,晋升的渠道和权力都被太监把持,太监胡作非为,引起士大夫的严重不满。当时汉朝太学生已经多达三万人,是一支不可小觑的力量。太学生和在朝的士大夫官员,时常在固定的地方聚会,一起议论朝政、品评人物,甚至连皇帝的错误都揭露批评——这种聚众交流的活动就叫作“清议”。参加清议的士人,基本都反对太监擅权,时人称之为“清流”。

汉末知识分子之间出现的“清议”活动,为魏晋玄学的讨论提供了模式。魏晋玄学家们交流的主要方式——清谈,就是脱胎于“汉末清议”。所不同的是,清议的内容是社会具体问题,清谈的内容基本上是思辨抽象哲学;清议参加的人较多,清谈只在名士之间进行;清议涉及现实政治,清谈很少聊现实政治。

条件二:

“清流”逐渐成型后,知识分子就会因为相同的政见和思想,惺惺相惜,进一步加紧联系,开始“结党”。结党本来是好事,意味着他们的思想更明确,然而一旦结党,就会造成新的问题——你在一个团体内,就不能再有自己独立的意见了。而且,并非团体中的每个人都有崇高的政治理想,就有很多人攀援牟利,把“结党”这事儿变得乌烟瘴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