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兵败如山倒(下)(第27/29页)
同时跑马场方面的伍部,亦在準备向泸沽开拔,不提防我方突然连夜三路进攻,顿被杀得人仰马翻。伍培英仓惶逃离师部,登上西门城头,遥见西郊外跑马场正在鏖战,哪敢久停,便飞也似的绕出了西门,一面传令,两处人马乃依原颁命令,火速收拾残局向泸沽退却。这样一剎那间,伍部的两处阵脚,全部崩溃,我方部队精神百倍,无不一以当十,跟蹤紧追,到达西郊小庙、黄土场一带,天色已经大明,该处居民平日久已痛恨伍部抽收烟苗税,横徵暴敛,恨之剌骨,知道这次伍部败逃,老百姓竟自动参加我方阵营,农民手裏的锄头、扁挑,都成了追击败卒的犀利武器;村妇儿童则敲盆打钵的吶喊助威,数十里内,一片喊杀连天,伍部狼狈逃命,将所有枪械子弹及随身携带的鸦片白银,沿途抛弃,成为民众争猎的大好目标。
这一仗,真是打得落花流水,有声有色。迨伍培英化装逃抵泸沽,只剩下亲随十余人,无法扎营,只得连夜继续西奔,直趋富林,依附所部,才有机会喘息,收集烬余,再整旗鼓。
那天,笔者于望远室散会后,已是饑肠辘辘。而贺老总于慷慨激昂的结束会议后,即着他的全家老少搬进防空洞,他的电话机和办公桌,早已在洞中布置妥贴,四周门卫亦增加了好几重,一瞬间,这防空洞就变为他的司令塔了。
醉卧一宵危险成过去
我们这班纸上谈兵的角色,临到真枪真刀的场合,究竟派不出多少用场,我走出望远室后,便跟着一伙人拖着疲倦的身躯,踱到小南门的一个友人家中,这位友人甚好客,主妇亦不俗,当晚便準备了一大桌旨酒嘉肴,请我们大嚼一顿。
记得那晚喝的是本地高粱,味最醇而性最烈,这时各自怀着最沉重的心情,大家来了一个硬性的规定:今夕饮酒,务必大醉,如有提议乾杯的,不许推辞。各人心中本都怀有一个希望,希望喝得烂醉,好去华胥国中不闻不问,逃避这连天的炮火,人生临到此际,死生祸福,本已无法自主,果然,大家一边喝酒,一边摆龙门阵,渐渐引起了酒兴,居然猜拳狂饮,甚至有两位老枪朋友,为了要赌胜负,竟捧着酒瓶作牛饮,弄得酩酊大醉。星移斗转,夜犹未阑,不知不觉都已玉山颓倒,就在主人客室内,东倒西歪,呼呼入睡。我一觉醒来,看见东方已露出了鱼肚色,历历的枪声,已离耳边很远很远,这时我已意识到危险时间似已过去,事态并不十分严重,带看矇眬的醉眼,辞别主人,慢慢踱回警备总部,才获悉这场天大胜利的喜讯。
再走出门一看,大街上已熙攘一片,比平时更热闹,我还特地跑到城隍庙伍培英的师部作了一次巡礼,看到他卧室内,一袭崭新的狐皮袍子,仍然挂在衣架上。抽屉裏擦得雪亮的铜烟盘内,还躺着一根象牙烟枪,旁边一炉顶好的白花烟膏,却只用去了三分一。
贺国光荣任西康主席
伍培英如此不堪一击,确乎出人意外,中枢获得捷讯后,很快就发表贺国光兼西康省政府主席,贺氏于民卅九年元旦在西昌宣誓就职,还发表了一篇极为动人的文告。在整个大陆皆已变色之际,贺氏恐怕也想不到他自己会做大陆上最后一任的省主席。这时,在重庆、成都各地被共军击溃的国军官兵,有些不惜踏破千里穷荒,冒着峦烟瘴雨,成群结队,在酷寒风雨中,攀登万尺高的大相岭,陆续奔来西昌。四川的耆老如尹昌衡、唐式遵、羊仁安辈,皆是七十以上高龄,成都沦共后,他们或化装算命先生,或扮成衰老乞儿,扶着拐杖,爬山越岭,忍饑挨冻,也行抵西昌来。
那次的西康省府组织,可说是一个不折不扣的联合政府,委员及各处室人选,都由国民党和民、青两党及社会贤达平分秋色,青年党人邓凯南出任西昌县长,笔者还是到他府上去促驾的一个。当日大陆整个沦陷,仅剩下西昌所辖十县两设治局这块小小的乾净土,但其面积约略等于今日之台湾,实无异大海中的一叶扁舟。我们那时唯一急务,重在组织民众、宣传民众、动员民众一切力量来守土抗敌。当时省府曾决定首先来个两週以上的宣传週,正好由各方奔来西昌的反共志士,一天多一天,大家怀着满腔愤恨,要求发泄,这如火如荼的宣传运动在城乡展开后,到处都发出了反共抗俄的怒吼,尤不以远千里而来的那些老先生们,都也贾其余勇,当仁不让,人人口若悬河,声如洪钟,自动地参加了宣传的行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