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我是你的俘虏(第37/47页)
格雷很快地掐灭了他的雪茄,从座椅上站起身来。
“来,我们还有时间,快点儿,下一盘。”
他们不是势均力敌的对手。弗雷泽的棋艺要高很多,但时不时地格雷也能依靠巧妙的虚张声势成功地挽救一场败局。
今晚,他尝试的是托雷莫利诺斯弃兵局。那是个冒险的后马开局,如果成功推出之后可以为一个反常规的车象组合奠定基础。其胜算要依靠王马和王象前兵的误导。格雷很少使用这个开局,因为这招并不适用于平庸的棋手,若无足够的犀利就既无法窥探到马的威胁,也无法发现它的可能性。这个弃兵开局适合于一个精明而缜密的对手,经过三个月来每周的对弈,格雷非常清楚在那象牙棋盘的另一侧,他所面对的是一个什么样的头脑。
走下组合中的最后第二步时,他强令自己不要屏住呼吸。他感到那一小会儿弗雷泽注视着他的目光,但没有予以回应,生怕因此暴露了自己的激动心情。他只是伸手拿过餐柜上的玻璃酒壶,为两个酒杯同时斟满了味甜而色泽深沉的波特酒,双眼小心地凝视着那液体的缓缓上升。
他会动兵,还是动马?格雷猜测着。弗雷泽低着头在棋盘上沉思着,随着他细微的动作,有小小的红色亮光在他头顶眨眼。如果动的是马,则万事大吉,胜局已定;如果是兵,那他自己也就完了。
格雷等待着,他感到自己的胸骨之后,心脏在强劲地起搏。弗雷泽的手悬浮在棋盘上空,然后一下子决绝地落到棋子上。是马。
他一定是舒了口气发出了太响的声音,因为弗雷泽尖锐地抬头看了他,但一切都为时已晚。努力地不让自己太过喜形于色,格雷上前一举将王车易位。
弗雷泽皱起眉头看了棋盘好一会儿,眼睛在棋子间忽闪,估摸着。然后他明显看到了,轻微地抽搐了一下,睁大眼睛抬起了头。
“啊,你这狡猾的小杂种!”他说,语气里不乏一种惊讶的钦佩之情,“这招你他妈的是从哪儿学来的?”
“我哥哥教我的。”格雷回答,一股胜利的喜悦让他抛开了平日里的谨慎。一般来说,十盘棋里他最多只能赢弗雷泽三局,而胜利的滋味很甜蜜。
弗雷泽笑了一声,伸出长长的食指,轻轻地击倒了他的王。
“我应该想得到的,出自我的梅尔顿勋爵,自然不足为怪。”他不经意地评论道。
格雷坐着,突然手脚僵硬起来。弗雷泽注意到他的动静,疑惑地抬起了一边的眉毛。
“你说的是梅尔顿勋爵吧?”他问,“要不你还有另一个兄弟?”
“不,”格雷说,嘴唇感到有点儿麻木,虽然那也许只是因为抽了雪茄,“不,我只有一个兄长。”他的心又开始狂跳,不过这次是一种沉重而呆滞的节奏。这个苏格兰杂种难道一直都记得他是谁?
“我们的那次见面时间很短,情非得已,”苏格兰人直截了当地说,“但非常难忘。”他举杯喝了一口酒,从杯沿上望着格雷,“也许你不知道我见过梅尔顿勋爵,在卡洛登战场上?”
“我知道。我在卡洛登战斗过。”格雷所有胜利的喜悦全都烟消云散了,他感到那烟味儿让他有点儿作呕,“我只是以为你不会记得哈尔——或者你并不了解我和他的关系。”
“那次见面救了我的性命,所以我不大可能会轻易忘记。”弗雷泽冷冷地说。
格雷抬起头:“据我所知,你在卡洛登遇到哈尔时却并没有如此感激。”
弗雷泽嘴唇的线条绷紧了一下,又松开了。
“没有,”他轻轻地说,微笑里不再有幽默,“你兄弟异常固执地反对枪决我。当时我对那样的好意实在无法表示感激。”
“你希望被枪毙?”格雷挑起了眉毛。
苏格兰人的眼光很悠远,虽然盯着棋盘,看见的却显然是别的东西。
“我觉得我有理由那么想,”他平缓地说,“在当时。”
“什么理由?”格雷问,一看见对方尖锥般的目光,马上急急地加了一句,“我不是想要冒犯你。只是——当时,我——我也有类似的感觉。从你对斯图亚特王朝的评论来看,我认为起义的失败不会令你感到如此绝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