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我是你的俘虏(第39/47页)

弗雷泽向他严肃而正式地点点头:“您是个值得尊敬的对手,少校,我不会忘记的。”

约翰·格雷苦笑了起来。他惊讶地发现,当耻辱的记忆被如此直白地召回,自己并没有像想象之中那么懊恼。

“如果你觉得一个吓得大便失禁的十六岁小孩是个值得尊敬的对手,弗雷泽先生,那么高地军队的溃败也就没什么可奇怪的了!”

弗雷泽浅浅一笑:“被手枪顶着头而不会失禁的人,少校,不是肠子有问题,就是脑子有问题。”

格雷没能忍住,还是笑了。弗雷泽一边的嘴角微微地提了起来。

“你没有为自己的性命开口,但你为一个女子的荣耀肯这么做,尤其是,那是我自己的女人,”弗雷泽温和地说,“我不认为那应该算是懦弱。”

苏格兰人的话语中明显带着的非常诚恳的声调,让格雷觉得不可能误解或者忽视。

“我没能为你的妻子做任何事情,”格雷颇为自嘲地说,“毕竟她根本就不存在任何危险。”

“可你不知道啊,对吧?”弗雷泽指出,“你愿意牺牲自己去拯救她的生命与美德,凭着这个念头,你就维护了她的荣耀——我一直反反复复地想起这事,自从——自从我失去了她。”弗雷泽的声音里几乎没有什么迟疑,只有喉头绷紧的肌肉暴露了他的情绪。

“我明白,”格雷深呼吸了一下,“对你所失去的我非常遗憾。”他正式地补充了一句。

两人同时静默了许久,各与各的幽灵独处着。然后弗雷泽抬起头深吸了一口气。

“您兄弟是对的,少校,”他说,“我感谢您,并祝您晚安。”说完,他站起身,放下酒杯走出房间。

某种程度上,这一切让他联想到身居岩洞的日子,想到他偶尔回到家中的大房子里,那个孤独的荒漠中鲜活而温暖的绿洲。在这儿,一切正好相反,离开拥挤的牢房里的阴冷和肮脏,来到少校火光熠熠的套间,得到个把小时的身心舒展,在温暖、交谈和丰富的食物中得到放松。

而这一切给了他一种异样的错位感,让他感到自己宝贵的一部分无法在返回日常生活的通道中存活下来,就这么失落了。每走过一次,这条通道就越发显得艰难。

他站在空气畅通的走道上,等待看守打开牢门。他的耳际低鸣着熟睡的人们的沉闷声响,门一开,他们身上散发的气味迎面扑来,刺鼻得像放了一个臭屁。

他很快地把一口气深深吸进肺腔,低下头走进门去。

他进屋时,地上的那些身躯开始搅动,他的黑影落在趴在地上抱成团的人形之上。大门在他身后一关,留下牢房里漆黑一片,而屋里散开了一波波涟漪,察觉到他的归来,人们纷纷苏醒了。

“你回来晚了,麦克杜,”默多·林赛说,嗓音沙哑而带着睡意,“你明天会累坏的。”

“我可以应付,默多。”他一边跨过地上的人影一边耳语道。他脱下外衣小心地放在板凳上,然后拿起粗糙的毛毯,在地上找到了自己的位子,长长的影子在那透过格栅窗户的月光中一掠而过。

当麦克杜躺了下来,一旁的罗尼·辛克莱转过身,疲倦地眨着眼睛,浅褐色的睫毛在月光下几乎看不见。

“小金毛给你吃得还行,麦克杜?”

“很好,罗尼,谢谢你。”他在石头上挪了挪身子,寻找着一个舒服的位置。

“明天跟我们讲讲?”犯人们有种古怪的爱好,喜欢听他讲述晚餐的菜点,为他们的头领受到的良好待遇感到光荣。

“哎,我会的,罗尼,”麦克杜答应道,“不过我现在得睡了,好吗?”

“睡个好觉,麦克杜。”牢房的另一个角落传来一声耳语,那边的海耶斯、麦克劳德、英尼斯和基斯几个人都喜欢暖和的床铺,像一套茶匙一般卷着铺盖,蜷曲在一起。

“做个好梦,盖文。”麦克杜耳语着回答,渐渐地,牢房里又恢复了宁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