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部 祭品(第7/22页)

爱玛没理会他:“她会是个好妻子。海伦会的。”

威拉德去俄亥俄州找女招待的几周后,海伦来敲爱玛的门。那是11月一个暖和的日子,刚过中午。老太太正坐在客厅里听着收音机,把早上收到的信又读了一遍。威拉德和女招待一周前结婚了。他们会住在俄亥俄州,至少目前如此。他在肉联厂找了份差事,说是一辈子都没见过那么多猪。收音机里的男人把不应季的天气归罪于为了打赢战争投放的那两颗原子弹。

“我第一个就想告诉你,因为我知道你一直很担心我。”海伦说。这是爱玛头一回见她没戴软帽。

“告诉我什么,海伦?”

“罗伊向我求婚了,”她说,“他说上帝给了他旨意,我们是天造地设的一对。”

爱玛站在门口,手里拿着威拉德的信,想着自己未能兑现的诺言。她本来担心自己会听到什么暴力事故或是可怕的疾病,结果却是个好消息。也许事情最终峰回路转了吧。她感到双眼被泪水模糊了。“你们打算住在哪儿?”除了这个,她想不到还能说什么。

“哦,罗伊在陶波维尔的加油站后面有个住处,”海伦说,“西奥多会跟我们住在一起。至少这阵子是这样。”

“就是那个坐轮椅的?”

“对,太太,”海伦说,“他们俩在一起很久了。”

爱玛走到门廊上拥抱了姑娘。她身上隐约有象牙牌香皂的味道,像是刚洗过澡。“你想不想进来坐一会儿?”

“不啦,我得走了,”海伦说,“罗伊在等我。”爱玛往她身后的山下看去,只见一辆乌龟形状的屎黄色小汽车停在路边,就在伊尔斯科尔的旧福特后面。“他今晚要去米勒斯堡布道,就是有人被挖了眼睛的那个地方。我们一上午都在外面捉蜘蛛。感谢上帝,这样的天气里,还是很容易找到蜘蛛的。”

“你自己当心点,海伦。”爱玛说。

“哦,别担心,”姑娘边说边往门廊下走去,“蜘蛛也没那么糟,习惯了就好。”

3

1948年春,爱玛接到俄亥俄来的信,她终于当上了奶奶。威拉德的妻子生下了一个健康的男孩,起名叫阿尔文·尤金。这时,老太太终于心满意足了,觉得上帝原谅了她短暂的失信。3年过去了,并没有什么不好的事情发生。一个月之后,她还在感谢上帝没有让她的孙子生下来就失明、智障,就像住在土豆溪的伊迪丝·马克斯韦尔家3个孩子那样。就在这时,海伦出现在她的门前,带来了自己怀孕的消息。自从这个姑娘嫁给罗伊、搬去陶波维尔的教堂之后,她就很少见到她了。“我想顺路来看看你,让你知道这个消息。”海伦说。她的四肢依然苍白纤细,但肚子却因为怀了孩子高高隆起。

“仁慈的上帝啊,”爱玛说着,打开了纱门,“快进来,亲爱的,歇歇脚。”天色已经晚了,灰蓝色的阴影笼罩着杂草丛生的院子。有只鸡在门廊下轻声咯咯叫着。

“现在不行。”

“哦,不用这么着急吧。我来给你弄点吃的,”老太太说,“我们好久没说说话了。”

“谢谢你,拉塞尔太太,改天吧。我现在得回去了。”

“罗伊今晚要布道吗?”

“不,”海伦说,“他好几个月没布道了。你没听说吗?他被蜘蛛狠咬了一口,脑袋肿得像个南瓜。太惨了。他一个多礼拜都睁不开眼睛。”

“唉,”老太太说,“也许他该去电力公司谋个差事。有人说他们在招人。很快这儿就要通电了。”

“哦,估计不行,”海伦说,“罗伊是不会放弃布道的,他只不过在等上帝的讯息。”

“讯息?”

“他有一阵子没有传来讯息了,罗伊很担心。”

“谁没传来讯息?”

“啊,是上帝呀,拉塞尔太太,”海伦说,“罗伊只听他一个人的。”她开始往门廊下走去。

“海伦?”

姑娘停下脚步,转身问道:“怎么了,太太?”

爱玛迟疑了一下,不太确定该说什么。她看着姑娘身后山下那辆屎黄色的小汽车。她能看见方向盘后面坐着的黑影。“你会是个好妈妈的。”她说。

罗伊被蜘蛛咬了以后,多数时间都把自己关在卧室衣帽间里等着天兆。他相信,上帝让他放慢步伐,是因为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而对西奥多来说,罗伊让那个贱人怀了孕就是压垮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他开始喝酒,夜不归宿,在乡下的私人俱乐部和非法娱乐场所弹吉他。他学了几十首邪恶的曲子,关于伴侣出轨、冷血的谋杀和在铁窗后虚度时光。不管他和谁混在一起,最后总免不了被丢回家门口,醉醺醺地尿了一身。海伦得在天亮的时候出来把他弄进去,还得听他诅咒她和自己坏掉的双腿,以及跟她睡觉的假装牧师的家伙。很快她就开始害怕他们两个,于是跟西奥多调换了房间,让他睡在主卧里,罗伊的衣帽间旁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