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部 祭品(第8/22页)

孩子出生了,是个小姑娘,他们给她取名叫莱诺拉。几个月之后的一天下午,罗伊走出卧室,确信自己能让人起死回生。“胡扯,你就是个疯子。”西奥多说。他正喝着一罐没冰过的啤酒安抚肠胃。他大腿上放着一把金属小锉刀和一把工匠牌螺丝刀。前晚他在饥饿谷的一个生日派对上连续弹奏了8小时吉他,就为了挣10美元和一瓶757毫升的俄罗斯伏特加。有个杂种拿他的痛苦寻开心,想把他从轮椅上拖下来,让他跳舞。西奥多放下啤酒,又开始锉螺丝刀头。他恨整个世界。下次要是再有人这么捉弄他,他会在那个狗娘养的肚子上开个洞。“你江郎才尽了,罗伊。上帝离你而去了,就像他对我一样。”

“不,西奥多,不,”罗伊说,“不是这样的。我刚和上帝对话了。一分钟之前他就和我一起坐在里面。他也不是图画上的样子。他没有胡子。”

“疯得可以。”西奥多说。

“我可以证明!”

“怎么证明?”

罗伊来回踱了几分钟步,划拉着两只手,像是要在空气中激起灵感。“我们杀只猫,”他说,“然后我会让你见识我起死回生的本事。”猫是罗伊除了蜘蛛外最怕的东西。他妈妈一直说,在他还是个婴儿的时候,她捉到过一只想把他呼吸吸走的猫。他和西奥多这些年里干掉了好几十只猫。

“你在开玩笑吧?”西奥多说,“一只破猫?”他笑了起来。“不,你得动真格的,我才会相信你。”他用拇指按了按螺丝刀头。很锋利。

罗伊用一块换下来的婴儿尿布擦了擦脸上的汗:“那怎么办?”

西奥多往窗外瞟了一眼。海伦站在院子里,抱着那个脸蛋粉红的小屁孩。她今天早上又对他发火了,说她已经受够了他总把孩子吵醒。她最近脾气很大,太大了,在他看来。妈的,如果不是他给家里挣钱,他们早就饿死了。他给了罗伊一个诡诈的眼神:“你让海伦起死回生怎么样?那样我们就知道你说的不是疯话了。”

罗伊猛摇着头:“不,不,那可不行。”

西奥多嗤笑了一声,拿起啤酒:“看见没?我就知道你在瞎说。你一直在瞎说。你并不比每天晚上听我弹吉他的酒鬼更像牧师。”

“别这么说,西奥多,”罗伊说,“你为什么要说这种话?”

“因为我们以前过得好好的,该死,然后你非要跑去结婚。这耗尽了你身体里的光和热,你个傻逼还看不出来。让我看到你的本事又回来了,然后我们才能再去传播福音。”

罗伊回想着刚才衣帽间里的对话,脑中上帝的声音依然清晰,像钟声回荡。他看着窗外,妻子正站在邮箱边,轻声给宝宝唱歌。也许西奥多说得有道理。毕竟,他告诉自己,海伦是和上帝同在的,据他所知一向如此。这对施展复活术有益无害。但他还是要先在猫身上试一试。“我得好好想想。”

“不许捣鬼。”西奥多说。

“只有魔鬼才会这么做。”罗伊从厨房水槽里喝了点水,润了润嘴唇。他精神一振,决定再多做些祈祷,便往卧室走去。

“如果你成功了,罗伊,”西奥多说,“想听你布道的人会多到西弗吉尼亚任何一间教堂都装不下。见鬼,你会比比利·桑戴(5)还出名。”

几天之后,罗伊让海伦把孩子放到她朋友拉塞尔太太家,跟他们开车出去。“只是离开这间臭烘烘的屋子透透气,”他解释道,“我向你保证,我不会再呆在衣帽间里了。”海伦松了口气。罗伊突然又变回了以前的他,说要继续去布道。不仅如此,西奥多晚上也不再出去了,而是练习新的宗教曲目,只喝咖啡。他甚至还抱了一会儿孩子,这可是前所未有的。

他们把莱诺拉放在爱玛家后,开了半小时车,来到煤溪往东几英里处的一片树林。罗伊把车停好,让海伦和他去走走。西奥多在后座装睡。才走了几码,他说:“也许我们应该先祈祷。”他和西奥多为此争论过,罗伊说他想和妻子单独度过这段时间,但跛子坚持他必须亲自看到灵魂离开她的身体,确保他们没有弄虚作假。他们在一棵山毛榉树下跪倒之后,罗伊从他宽大的衬衣下掏出了西奥多的螺丝刀。他揽住海伦的肩膀,搂紧了她。她以为他情之所至,就转头吻他。就在这时,他猛地将刀尖深深插入了她脖子侧面。他松开她,她歪倒下去,接着又起来,发疯般抓住螺丝刀。她把螺丝刀拔出来的时候,鲜血从伤口喷溅出来,染红了罗伊的衬衫前襟。西奥多从窗户里看着想要爬走的她。只爬了几英尺,她就扑倒在了落叶里,接着又扑腾了一两分钟。他听见她喊了好几次莱诺拉的名字。他点了支香烟,等了几分钟,挪下了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