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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贝拉有没有在你的小耳朵旁边嘀咕过,说她在基辅上过语言学校?”海顿问我。
“没有。”
“她有没有提起过自己的任何教育状况?除了和塔德奥在干草堆里胡搞之外?”
“没有。”
“当然了,基辅的那个地方更像是假期培训班,不是什么正式的学校。不是人们去了之后常常会再谈起的地方。除非他们是在招供。理论上说,那所学校是培养口译译员的,但实际上它恐怕是莫斯科中心可造之材的滋生地。学校归中心所有,教职工由中心配备,拔尖的人才让中心挑。差劲的学生会分到外交部,和我们这儿一样。”
“勃兰特看到这张照片了么?”我问道。
海顿的轻佻态度消失了。“你是在开玩笑吧,啊?勃兰特可是敌意证人85,他们那伙人都是。”
“我能见见勃兰特吗?”
“我不建议你这么做。”
“意思就是我不能见他喽?”
“对,你不能去。”
“对贝拉父亲不利的那份报告,来源也是‘巫术’吧?”
“别他妈多管闲事。”海顿说,但我已经瞥见了托比吃惊的眼神,感觉到我猜对了。
“莫斯科中心总会给打算派到西方的可造之材拍集体照吗?”我问。史迈利又朝着我抬起了头,我觉得这还是在支持我,便壮起了胆子。
“咱们在沙拉特都拍的,”海顿反驳道,“莫斯科中心为什么就不会拍呢?”
我能感觉到汗水在顺着脊背往下流,也知道自己的声音在发抖。可我还是磕磕巴巴地继续问道:“这张照片上还有没有其他人被指认出来?”
“实话告诉你,有。”
“是什么人?”
“这不关你的事。”
“她学的是什么语言?”
海顿已经受够我了。他抬起眼望着天,仿佛要乞求上苍再赐给他一点耐心。“好吧,亲爱的,他们学的都是英语,如果你是想问这个的话。”他拖腔拿调地说,一只手托住下巴,瞅着史迈利看了好久。
我可不是千里眼,也不可能知道这两个人之间在交流什么讯息,或者说已经交流过了什么。但由于现在是事后回头再看,我能肯定自己当时也有所察觉——我被夹在了两个敌对的阵营中间。即便是像我这样远离总部政治纷争的人,也难免会听到正在进行的激战发出的轰鸣:大人物X在走廊里碰到大人物Y时连句“早上好”都没说,A在餐厅里不肯和B同桌吃饭。我还听说海顿的伦敦站渐渐成了情报部里的国中之国,吞并地区机构,接管特别部门,把监视组、窃听组都纳入自己麾下,连邮件处理员这种卑微的小角色也不放过——他们坐在滴着水的分拣办公室里,守着煤气炉上始终滚开的水壶,忠心耿耿地用蒸汽熏开信件的封口。甚至有人暗示,真正的巨人之战发生在比尔·海顿和当权的圆场首长之间,他自称“老总”。作为老总的贴身侍从,史迈利更支持自己的上司,而不是海顿。
不过,也有人暗示史迈利本人也在“服刑”——或者按照较为圆滑的说法,他正考虑转到学术界任职,这样能多花点心思经营自己的婚姻。
海顿洋洋得意地瞅着史迈利,等着史迈利回望过来,但对方连看都没看他一眼。海顿得意的眼神变成了冷冷的怒视。我们几个人也在等。令人尴尬的是,史迈利根本都不看海顿。这就好比是别人给他敬礼,他却偏偏不还礼。他坐在躺椅上,挑着眉毛,垂着长长的眼睑,歪着一颗圆脑袋,仿佛是在研究脚下的波斯祷告毯,海顿的办公室里有许多这种充满异国情调的东西。史迈利就那样一直研究着地毯,好像根本没意识到海顿对他的兴趣,尽管我们都知道(连我都知道)其实不然。接着他鼓起腮帮,不以为然地皱了皱眉。最后他站起身——动作并不夸张,因为史迈利从来都不会那么过头——开始收拾自己的文件。
“好吧,我觉得这事的基本情况我们都已经清楚了。你说呢,比尔?”他说,“如果大家方便的话,老总一个小时之后召集受过军训的人员开会,咱们来议一议。内德,苏黎世有个以前的小情况我还得问问你。你跟比尔谈完之后,要不到我那儿去一趟?”
二十分钟之后,我坐在了史迈利的办公室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