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史迈利插话了,我想他这是为了帮我:“罗埃,勃兰特很可能的确知道。假如你最好朋友的女儿是德国兵的私生子,而你觉得她自己并不知情,那你会把真相告诉她么?我敢肯定我不会。我会想方设法地保护她。尤其是那位父亲已经死了,我又爱上了女儿。”

“去他妈的爱情,”海顿说着又翻过我的一页报告,“勃兰特是头好色的老山羊。她总说起的这个塔德奥又是谁?塔德奥看到尸体被装进卡车。塔德奥说他看见我爸爸的尸体是最后被装上车的。大多数人都被子弹打在脸上,但我爸爸是胸口和肚子中枪,一挺机关枪差点把他打成了两截。我的意思是,基督啊,咱们这朵娇怯怯的紫罗兰编起故事来还真他妈的活灵活现,我得说。”

“塔德奥是她的初恋情人。”我说。

“咱们有点嫉妒了啊?”海顿问我,惹得他身旁的两位主管一阵大笑。

但史迈利没笑。我也没有。

“塔德奥是她学校里的一个男孩,”我说,“有人命令他在开会时到屋子外面放哨,可那时候他正在旁边的一块田里和贝拉干‘好事’。所以贝拉才能侥幸逃脱。塔德奥叫她赶紧逃命,还跟她说了逃到游击队以后该找谁。他躲进邻近的一座房子里,看到了事情的经过,然后又和贝拉会合了。这在我的报告里都有。”

托比·伊斯特哈斯用带着奥匈帝国口音的英语,加上了他的那一份嘲讽。“当然喽,塔德奥也死掉了。这样多省事啊,内德。在贝拉的故事里扮演证人还真挺危险的,我得说。”

“他是被边防警卫开枪打死的,”我说,“他当时甚至都没企图越境。他只是在侦查情况。贝拉总觉得,她接触过的每一个人都会死。”我补充道,不由自主地想起了本。

“这句话可能倒是被她说对了。”海顿说。

此时罗埃·布兰德也开口替我说话,在我看来他这是别有用心——因为我越来越觉得自己像是在受审。“注意,塔德奥自己可能真是清白的,但与此同时他对费利克斯之死的判断有误。不管怎么说,费利克斯是最后一个被装进卡车的。在那个杀人场里头他肯定给搞得浑身是血。都用不着往他身上泼番茄酱了,对不对?这道工序早已经完成了。”

史迈利替我扛下了罗埃的质疑。我曾经煞费苦心地到处找人说情,要求派驻到史迈利管不着的地方去,这会儿我开始感到后悔了。

“比尔,贝拉父亲的事对我们真的有那么重要吗?”他反驳道,“就算费利克斯是有史以来最阴险的犹大,他女儿也可能还是个非常正派的人,对不对?”

“我也是这么想的,”我说,“她崇拜自己的父亲。她很愿意说他的事。她敬重他,至今还在为他的死哀伤。”

我想起了贝拉俯视墓园时的情景。我想起她是那么执着,一定要庆祝生命的礼赠。我不愿相信她都是在假装。

“好吧,”海顿不耐烦地说,把一张全版照片从桌子那头推了过来,“我们姑且让一步,相信你。这帮家伙我们该他妈的怎么解释?”

那是一张放大了好几倍的照片,不太清晰。我估计是从原版照片上翻拍出来的。照片左上角盖着个红色印章,刻的是“巫术”二字,据内幕消息说这代表着伦敦站最机密的情报来源。

托比·伊斯特哈斯给我的警告证实了这一点:“你从来没见过这张照片,内德。”他从海顿的肩膀后面对我说话,语气里透着一股子专用来打发年轻人的虚情假意。“你也从来没见过‘巫术’这两个字。离开这间办公室的时候,你的脑子应该是一片空白,彻底的空白。”

那是一群年轻男女的集体照,背景看起来可能是军营,或是大学的校园。一共有六十人左右,都穿着便装,男的穿西服、打领带,女的穿高领白色衬衫和长裙。几个年长的男子和一个面相凶恶的女人站在他们的一边。照片上的气氛同人们的穿着、建筑和背景一样,沉闷得很。

“合唱团的第二排,右边数过来第三个,”海顿说着递给我一把放大镜,“奶子挺大,就跟这小伙子说的一样。”

是贝拉,毫无疑问。那上头的贝拉比现在要年轻三四岁,头发梳到了脑后,我估计是扎成了发髻。但照片上也能看出贝拉那双漂亮的大眼睛,那抑制不住的微笑,还有我最爱的高高的、线条坚毅的颧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