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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相信那照片吗?”他问道,根本没装样子谈论什么苏黎世的事情。
“我想我只能相信了。”
“你干吗要这么想?照片可以伪造。的确有虚假情报这种东西。莫斯科中心时不时会这么干。我听说他们下作得很,甚至会去诬陷无辜的人。事实上,莫斯科中心有一整个部门在专门负责这种事,几乎不干别的。那个部门估计足有五百人。”
“那他们为什么要诬陷贝拉?为什么不去诬陷勃兰特,或是其他的船员?”
“比尔要你怎么做?”
“什么也不做。他说到时候我自然会接到命令。”
“你始终都没回答他的问题。你觉得我们应该放弃那个情报网吗?”
“这个我不好说。我只是在当地负责联络。情报网是受伦敦站直接指挥的。”
“说说看。”
“我们不可能把三十个情报员都撤出来。那么干会引发战争的。如果补给线暴露了,逃脱路线又被封死,我觉得我们根本没法帮助他们。”
“也就是说不管怎样他们都死定了?”史迈利这话与其说是提问,不如说是确认。他办公桌上的一部电话响了起来,但他没去接。他还在看着我,眼神里透着关切和同情。“好吧,内德,要是他们真的牺牲了,你能不能记着这错不在你?”他和善地说道,“没人会指望你单枪匹马地和莫斯科中心对抗。也许这是五楼的错,也许是我的错。这绝对不是你的责任。”
他看看我,冲门的方向点了点头。我出去时带上门,听到他的电话铃声停了。
当天晚上我回到了汉堡。我打电话给贝拉时她很兴奋,但听我说不能马上赶过去见她,她又有点伤心。
“勃兰特在哪儿?”她问道。她对电话安全毫无概念。我说勃兰特挺好,好得很。我觉得很内疚,因为我什么都知道了,她还全蒙在鼓里。海顿说了,我得在她面前表现得很自然:“以前不管你们会做些什么,都还要照做,或者是做得更好。我可不想让她起一点儿疑心。”我应该对贝拉说勃兰特很爱她,他显然还守护着这份爱。我估计勃兰特在饱受痛苦折磨的时候提出过要见我。我希望是这样,因为我信任他,我得对他负责。
身边发生了这么多重大的灾难,我想让自己不去自怜自艾,可是很难。仅仅在几天以前,勃兰特和船员们还处于我的关照之下。我是他们的代言人,他们的支持者。现在他们之中有一个人已经死了,或许是生不如死,其余的也都已经被从我手中夺走。情报网尽管是为伦敦工作的,却像是我的家人一样。现在它仿佛成了一支所剩无几的幽灵部队,失去了联系,在生与死之间游荡。
最糟糕的是,我觉得自己陷入了混乱之中,脑袋里同时有几十种相互冲突的念头,一会儿觉得这个想法好,一会儿又觉得应该那样。前一分钟我还坚持对自己说,贝拉是清白的,就像我在海顿面前断言的那样。后一分钟我又在追问自己,想弄明白她是怎么跟她的主子联系的。答案是,要想联系实在太容易了。她会去逛街,去看电影,去学校。只要她愿意,随时都可以跟送信人碰头,或是到约定的投放点送情报、取情报。
但我刚想到这儿,就迫不及待地替她辩护起来。贝拉不是坏人。那张照片是故意栽赃,关于她父亲的故事也不能说明任何问题。史迈利就是这么说的。这次行动被暴露可能有一百种不同的途径,而贝拉与其都毫无瓜葛。我们的行动安全很严密,但还没有我想象的那么严密。我的前任就是个贪污犯。在无中生有地编造情报员的同时,他会不会也顺带着出卖了几个人?即使他没这么干过,勃兰特说漏洞可能出在我们这边,而不是他那边,这难道真的一点儿都不合情理吗?
现在,我可不想让你以为那天夜里年轻的内德独自躺在小床上,仅凭一己之力就解开了乔治·史迈利日后竭尽全力才破解的一连串背叛之谜。某个情报来源可能是故意栽赃,栽赃可能被忽视,经验丰富的情报官员也可能做出错误的决定——所有这一切都用不着圆场五楼大门里面的那个叛徒出手帮忙。这一点我知道。我不是个孩子,也不是圆场那帮面色灰败的阴谋论者中的一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