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43年7月至12月(第15/22页)
下午3点,戈特弗里德准时开车抵达,帮我将行李,加上几条毛毯和一个枕头,全堆到后座。戈特弗里德解释说,他在波茨坦的房子已挤满了其他由于轰炸而无家可归的朋友,所以我们必须打地铺。搬去住的人除了罗玛莉·舍恩贝格之外,还有埃森夫妇;他们也是昨天半夜才奔去投靠,抵达时全身湿透、精疲力竭,十分狼狈。
空袭开始时,路格·埃森正在我们办公室附近他的办公室里工作;赫米内在家里(她有身孕,即将临盆)。他打电话叫她赶快赶去公使馆,因为楼下几位瑞典工人刚建好一个极牢固的钢筋水泥掩蔽壕,墙壁厚达2.5米。直到昨夜,各大使馆及外交官的家都未遭到任何损害,他们大概觉得自己的外交豁免权也适用在轰炸上!赫米内安全抵达掩蔽壕;警报解除后,他们走出来,却发现整座公使馆烧得像把大火炬,便在接下来几个小时内,忙着救出最宝贵的资料,然后跳进车里开回家。后来发现家也没救了,只好跳回车内,驶过燃烧中的城市,直奔俾斯麦夫妇在波茨坦的家。
接到路格之后,我们将车开往仍在冒烟的瑞典公使馆,去取出他残存的财物。路格进去后,戈特弗里德和我下车重新安排行李,这时突然看见裹着一件昂贵毛皮大衣的著名柏林美女厄休拉·霍恩洛厄,趔趔趄趄朝我们走来,头发乱糟糟,脸上妆也花了。她走到我们面前,啜泣地说:“我失去了一切!一无所有!”她想去找一位答应载她去乡间的西班牙朋友,我们告诉她西班牙大使馆也被炸毁了,她听了一言不发便掉头朝蒂尔加滕区踉跄走去,大衣背后一大块毛皮已经被扯破了。
路格很快出来,我们迂回绕到布达佩斯街上,夹道零零落落走着推婴儿车、拖拉床垫和小件家具的人。塔蒂阿娜最喜欢的古董店“布兰德尔”仍在燃烧,火舌舔舐窗帘,拥抱着挂在店里的水晶吊灯。因为店内大部分货品皆为丝料及锦缎,粉红色的火焰看起来像极了在举行庆典,既奢侈又豪华。整条布达佩斯街都被炸空了,唯独伊甸旅馆例外,我们因此约定隔天就在那儿会面。车子接着转上东西横贯线,几乎让我们看傻了眼,因为公路两旁没有一栋房子幸存。
到了波茨坦,刚开始接触到清凉新鲜的空气,我竟觉得头晕。踏进俾斯麦夫妇的官邸,看见戈特弗里德的太太梅勒妮正忙进忙出,忙着铺床。赫米内·埃森正直挺挺坐在她床上,头发刚洗干净,像个小女孩。我也洗了个澡,罗玛莉帮我刷污垢,水竟然变成黑色!每个客人都带一大堆煤烟和尘土进来,搞得梅勒妮很难受,他们家本来纤尘不染的。
刚吃完晚餐,我们拨去柯尼希斯瓦特找塔蒂阿娜的电话就接通了,赶忙向她和母亲道了平安。她们试了一整天,想跟我们联络,都徒劳无功。才刚挂电话,戈特弗里德便接获通知,说又有大批敌机朝柏林飞去。我打电话去警告格斯多夫夫妇及父亲,心里觉得很愧疚,自己安全,却得告诉他们这个坏消息;不过至少可以让他们有时间穿好衣服。不久空袭警报果然响起,其他人都待在客厅里,但经过昨夜仍心有余悸的罗玛莉和我,跑到楼上让—乔治的房间去守望。飞机一波接一波飞过波茨坦,但这一次往较远的西边,向施潘道飞去,我们因此稍微放心一点。这次空袭持续了将近一小时,警报一解除,我们便累倒在床上。
11月25日,星期四
早上罗玛莉·舍恩贝格和我很早便起床,赫米内将搭机返回斯德哥尔摩,埃森夫妇用他们那辆破车顺便送我们进城;车门卡死了,我们得从车窗钻进去,而且车窗玻璃全部震碎,许多碎玻璃仍嵌在窗框上,车子行进时不断朝脸上飞来,我们只好尽量蒙住脸。本来预定早上11点来到办公室,但因为路格想到哈伦塞附近一家车行去换一辆状况较好的车子,决定绕路先去那个方向。
我们很快便听说昨夜的空袭仍在城内造成很大的灾情。哈伦塞桥虽然还在,但四周的房子已全毁。路格说的那间车行被炸得一塌糊涂,空无一人。我们继续驶上巴黎街;那一带状况稍微好些,不过也一副残破相。等我们抵达伊甸旅馆时,大吃一惊,时隔仅24小时,变化竟如此大!旅馆外墙虽然还在,但所有窗户全不知去向,缺口塞满了床垫、破烂家具和其他残骸。后来我们听说有三枚空雷砸破屋顶,掉进去爆炸,除了外墙,建筑物内全毁。幸好平时兼做掩蔽体的酒吧没事,因为当时里面挤满了人。对街的动物园灾情惨重;一枚空雷落在水族馆里,炸死了所有的鱼和蛇。其他野生动物都在今天早上被枪杀,因为兽笼全遭破坏,园方怕他们脱逃。结果鳄鱼们纷纷跳进施普雷河内,幸好及时被一一拖出来射杀,否则后果不堪设想!离开伊甸时,大家约好下午5点去瑞典公使馆碰面,再一起回波茨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