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君诏: 从留学美国到土法炼钢(第7/11页)
王:当时华北大学工学院还没有来苏联专家?
傅:没有。我在华北大学工学院教了一门课,建了一个实验室。完了之后,军代表、副院长晋曾毅
(院长老不到学校,晋曾毅是学校的实际负责人)找我,让我去哈尔滨工大。为什么叫我去呢?这跟吴玉章有点关系。我曾经在中国人民大学工业管理系兼过课。该系也要上一点冶金(主要是炼铁)方面的课程,据说以前是一位老教授在教,因为他年纪太大,教书实在有困难,晋曾毅就让我过去兼课。虽然我是学冶金的,但在宾夕法尼亚大学也学过冶炼方面的课程。我那个时候既要编讲义,又要讲课,还要搞实验室,非常忙碌,本不想去,可后来听说人民大学工业管理系的课不多,一个星期就上一个钟头。我想,凭我以前学的东西,应当可以去讲讲,于是我就去了。后来晋曾毅跟我说,吴玉章听过我讲课。我一回忆,课程初期确实有一个老头子进来听了一会。晋曾毅非常鼓励我,说吴老去听你的课,觉得你的课讲得不错,能够深入浅出。后来,晋曾毅又叫我去哈尔滨工大。他说,华北大学工学院将来也要办成一个军工学校,也要请苏联专家。他给我的任务是,去了解苏联的教学方法,考虑怎么让苏联专家跟中国教授结合起来办学。他明确告诉我,不是让我去跟苏联专家学哪一门课程。我去了之后,发现确实没时间学课程。机械系挺大,哈尔滨工大一共来了13位苏联专家,其中机械系就有七八个。系里专业多、学生也多,我还担任哈尔滨工大教师支部的组织委员,实在太忙,没时间去修课。
熊:与普通留学海外的人士不同,您是地下党出身,一直都受信任、得重用。
傅:后来院系调整,钢铁学院去调我,具体什么时候我不清楚。哈尔滨工大经常召开学习苏联的经验交流会,全国各地很多教师都去参加,其中一些钢铁学院的老师我是认识的。有一位对我说:“你是不是不想回去了?”我说:“回哪里去?”他说:“钢铁学院啊。”我说:“没有人跟我说这件事啊。”他说:“早就来调你了。你是不是不想回啊?”后来我就问陈康白
。他笑笑说:“是有这回事。你就安心在这工作吧。你抽个时间把爱人凋过来,不要想着回去了。”他不放我回来,我为什么又回来了呢?因为陈康白出事了。由于哈尔滨工大有苏联专家,很多学校都派人去跟苏联专家学习,他就把一些学员扣下来不让回去。于是关内的学校纷纷告他。刚好哈尔滨工大有一个冶金方面的苏联专家死了,还有一个也病得很厉害,这也引起了麻烦。教育部副部长黄松林在当时召开的一个干部会议上,把陈康白骂得一塌糊涂。后来陈康白被调到北京,担任全国自然科学学会联合会主席。他一走,我马上也就走了。我要是走慢了,恐怕又会走不了。后来,哈工大的人事处长告诉我:“因为放走你,李昌批评了我们一顿。”
熊:您回北京后,钢铁学院让您做什么职位?
傅:钢铁学院当时没有党委,成立了一个党的核心小组,我算成员之一。我在核心小组负责教学,后来正式宣布,我的职位是副教务长——教务长魏寿昆现在还在世,已100多岁了,他原来是天津大学的系主任。老先生任教务长,我任副教务长。我在哈尔滨工大工作了两年多,总的来说是很愉悦的。哈尔滨工大的教师队伍主要有两个构成:苏联专家培养出来的一批哈尔滨工大本身的教师,从外校扣下来的教师。没有老教授,大家都是青年人。我跟他们处得很好,而且我认为这些青年人的教学质量很好。
苏联专家和苏联教育模式
王:那些苏联专家的水平呢?
傅:苏联专家我接触得很多,我跟他们的关系也很好。苏联专家的水平有高有低。
熊:跟您自己比呢?
傅:我是从美国回来的,但我从来不宣扬自己。于是苏联专家拼命打听我的身份。有一次,在苏联的国庆节,我们请苏联专家吃饭(每逢重要节日,不管是我们的还是苏联的,我们都会请苏联专家吃饭)。有位苏联专家就坐在我旁边,那个时候我的俄文水平有所提高,大体能听懂他们的话。他问我:“听说你是在美国留学的?”我说:“是的,我是。”他又问:“你在美国接触过哪些教授?”我就把教过我的教授讲了讲。我很惊异,他对其中一个教授评价很高,而我觉得那个教授虽然不错但未必是特别厉害。他提议:“我们两个干一杯。”我这个人是不喝酒的,一辈子不喝。可他说了一句话,让我不得不干。他说:“假如你不愿意跟我干杯,那就是瞧不起我。”我只好干了那杯。然后我醉了两天——我喝半瓶啤酒都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