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一种精神千秋万古不灭(第5/7页)
否!
当时被拘在五国城的“二圣”,其实已只剩下“一圣”。这一圣即使被放回来,也不过是政治僵尸一具,不可能对高宗的皇帝位置构成威胁。而且,主战也并不是钦宗能回来的必然因素。
因此我认为:高宗之所以胆小,没有别的,就因为他是一个胆小鬼!在高宗的坚持下,从绍兴八年的年初起,议和就成了南宋的基本国策,无法逆转了。
回到故乡的李纲,听到金人欲将大宋降为“江南”,也不由愤然,写了洋洋五千字的《论使事札子》,其风骨与胡铨一般无二。他在札子里直斥高宗:“自古创业中兴之主,多由布衣以白手取天下;虽非吾之兵民、财物,而吾能巧而用之,积累而成帝王之业,福及子孙,传世无穷。而今我国之兵民、财物皆祖宗之遗留也,陛下不思用之,却缩身束手,受制于仇敌之手,是何道理,臣实不晓!陛下纵然自轻,奈宗社何?奈天下臣民何?奈后世史册何?”
接连三个问号,有如三记重拳直击皇帝,毫不留情。
接着,李纲驳斥了时下流行的投降论调:“议者必谓:势有强弱,弱者必服于强,所以勾践事吴、孙权事魏,皆以权宜之计而助大业。彼辈欲以此论调说动上意,臣皆以为不然!昔日勾践身入吴国,暂为臣仆,得归国,枕戈尝胆,终于报仇。今陛下能以此报金人之仇乎?孙氏起于江东,未能自立,所以臣魏以待时。今陛下凭藉祖宗二百年之基业,纵使未能恢复失土,岂可不自爱自重,而畏惧屈服,以贻天下后世之讥哉?”
李纲还给这个不争气的“中兴之主”分析了南宋衰弱的病根:“今虏使之来名为议和,未必不以兵随之,作为胁迫。但问朝廷将如何措置之?措置有备,虽符坚百万之师,不足畏(指淝水之战);措置无术,虽数千百骑,便足以为吾扰。而今朝廷十数年来议论不一,信念不坚,无规模之计,虚度岁月,苟且过活,无积累统筹之功。倡导和议者纷纷,仅顾目前,而不以‘后艰’为念,以至今日国家之受辱,非偶然也!”
他告诫高宗,目前唯一正确的策略是——坚决中止与金人的和议。他指出:“若议和,则必听其号令;若臣属之,则动辄为金人所制,身危国蹇,必至于亡!与其屈服仇敌、终归于亡,不如幡然改过、以振作士民之气,犹可转危为安,转亡为存,未为失策也!”
对于王伦之辈的求和主张,李纲与胡铨的态度是一致的,他力劝高宗:“正王伦误国之罪,处死而陈尸示众。若金使尚未入境,则闭门不纳;若金使已入境,则拘留而不遣返。请陛下降罪己之诏,反省前日和议之失,以激励天下臣民将士之心。将贿赂敌人之金帛,以募敢死之士,守卫边疆。此计一定,人心回转,天地神明亦当助我。强虏之师不战而屈矣!”
这道札子篇幅之长、论说之透彻、语言之激切,在李纲晚年都是十分罕见的。
他似乎是用尽了心力一搏!
但是,天心毕竟难挽回,大势去矣!李纲不聋不盲,知道高宗是“朽木不可雕也”,南宋偏安的局面再也没有机会改变了。
他这次自南昌回来,有一个现象很值得注意,那就是绝少作诗。《尚书· 尧典》云:“诗言志”。李纲平素热衷于作诗,以抒报国之志。即使在流放的三年多时间里,平均每年也有百余首之多。可是在绍兴八年和九年这两年中,李纲诗意阑珊,竟然只有寥寥几首。哀莫大于心死。
面对国家屈辱、暗淡的前景,李纲,心死了!
他看清楚了:这个国家的最上层,其喜怒悲乐与整个国家、整个民族及其千万百姓的命运,完全脱离了。他们成为了地地道道的寄生物。国家或兴或亡,民生或苦或乐,是不在他们视野中的。
有一个庞大的体制在保护着这个寄生集团,令其放心安享尊荣。以一人之力,是无法与这个不合理的体制相抗衡的。
临歧路,路在何方?
唯有寄情风清白月罢了——“休问六朝兴废事,白萍红蓼正凝愁。千古一渔舟。”(李纲《望江南》词)
可是高宗还在惦记着这位功高名著的“渔翁”。绍兴九年二月,高宗又要临时用一用李纲了,任命他为荆湖南路安抚大使,兼知潭州。这个职务是湖北、湖南的地方最高长官。当时,湖北是抗金的战略要地,湖南是南宋重要的腹心地带,位置不可谓不重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