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一种精神千秋万古不灭(第6/7页)
但是李纲对高宗、对南宋的前景完全不抱任何希望了。在朝中,赵鼎因与张浚有矛盾,被秦桧钻了空子,被迫去职。一心投降的秦桧已完全掌控了朝政,主战派的种种理想,一切皆不可为了!
李纲耻于在此时去趟浑水,遂连上三章,以有病为由力辞。两个月后,高宗批下来,命李纲仍旧提举宫观,在家休养,不必去两湖任职了。
这年冬天,李纲的弟弟李维,从吏部员外郎升至秘书省,负责浙东有关事务。李维与哥哥分别已久,就借机向朝廷提出,请求去福建巡视,顺便见一下长兄。
兄弟见面,李纲在家中招待了弟弟近二十天,畅叙亲情。临别,李纲写了一首送行诗。此为李纲绝笔,此后,老人家再未动过笔墨。转年,也就是绍兴十年的正月十一日,高宗派了宦官徐珣,代表自己前来福建慰问李纲。
恰好也就在这几天,李纲的一位堂弟病逝。这位年纪很小的堂弟博学多识,李纲对他期待甚大,可惜入馆拜师后不久,不幸因病早逝。李纲痛惜不已,适逢上元节(正月十五日)举行祭奠,老人家抚案痛哭,偶感风寒,当天即病逝于苍山松风堂,终年五十八岁。
巨星其殒,山海共悲!
一代名臣在风雨如晦中,走完了既雄壮又苍凉的一生。
当年十二月,李纲棺椁葬于福州怀安县桐口大家山。
李纲的去世令高宗也很震动,他下诏追赠李纲少师,谥忠定。四年后,赠太保,七年后又赠太傅,位列三公,备极哀荣。
后世对李纲的评价,正面评价一直占主流地位。尤其《宋史》对他的评价极为中肯:
纲虽屡斥,忠诚不少贬,不以用舍为语默,若赤子之慕其母,怒呵犹噭噭焉挽其裳裾而从之。呜呼!中兴功业之不振,君子固归之天;若纲之心,其可谓非诸葛孔明之用心欤?
值得一提的是,在元代编成的《宋史》中,用了整整两卷的篇幅为李纲立传。《宋史》的编撰者中有很多人是理学家,他们把李纲比作诸葛亮,可见出其用心深矣!
李纲死后二十年,南宋的大思想家朱熹给予李纲以极高评价:“纲知有君父,而不知有身;知天下之安危,而不知身之有祸。虽以谗间窜斥,屡濒九死,而爱国爱君之志,终有不可夺者,可谓一世之伟人矣!”
就连李纲的对手金人也对他尊敬有加。据史载:“每使者至金,金人必问李纲、赵鼎安否?”
曾与李纲一度有嫌隙的张浚,在李纲死后,曾亲作挽诗云:
苍苍安可料,
旧德奄重泉。
痛为黎民惜,
谁扶大厦颠?
英风摩日月,
正气返山川。
丙午功勋在,(丙午即靖康元年)
丰碑万口传。
这首诗虽略逊文采,但可谓盖棺论定。
关于李纲的负面评价,也有当代论者提出,据《樵书》所记:“李纲私藏过于国帑。侍妾歌童,衣服饮食,极于美丽。每宴客设馔必至百品,遇出,则厨传数十担。”(见梅毅《刀锋上的文明》)
据我查证,《樵书》乃明代末年无名氏所撰野史笔记,其中收有一些南宋史料。这一则关于李纲的说法,其本源,出自南宋初大臣朱胜非的《秀水休闲录》。朱胜非是高宗当初大元帅府的“旧人”,为应天知府,又于建炎三年、绍兴二年两度为右相,后与秦桧不合,被罢废八年,寂寞而终。他的这部《秀水休闲录》是记载南宋初年政事的笔记,有一定的可信度。
但是,李纲即便是做官多年、家财甚富,又怎么可能“富可敌国”?南宋理宗时期的史馆校勘、工部侍郎李心传,就对此说甚为怀疑。他在《旧闻证误》一书中提出了质疑,认为李纲乃渡江后名相,“此所云殊不可解”。
我对朱胜非的这个说法也非常怀疑,可能是由于朱胜非与李纲不合,夸大其词而已。
李纲去世后四十六年,南宋淳熙十三年(1186),为表彰李纲功绩,南宋官方在福建邵武军建了李纲祠堂,位置就在当时的军学讲堂东,以激励士子效仿李纲。朱熹为这个祠堂撰写了《建祠碑记》。该祠堂于当代1984年重修,改为“李纲纪念馆”。
祠堂天井左右两侧,有两株宋代所植古桧柏,枝柯尤显苍劲。大殿门额上悬挂的是朱熹题匾“一世伟人”,两侧为朱熹所撰写楹联:“至策大猷,垂法戒于万世;孤忠伟节,奠宗社于三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