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第4/7页)

“我认为他算不上罪人。”老捕鲸人说,“一个规规矩矩、勤勤恳恳的人不能算罪人。如果你听说过捕鲸船‘迦太基人’号的船长霍克斯沃斯……有一次,我亲眼见过霍克斯沃斯船长把四个光着身子的火奴鲁鲁姑娘一起带到了他的船舱里……这个,我们的船长可比不上那样的罪人。”

但是艾伯纳还是对詹德思船长发动了无情的战争,尤其是在小说这个问题上。每次安息日布道一结束,船长就明目张胆地拿出来看。

“总有一天,你将认为这些书亵渎神灵。”

詹德思语带讽刺地反击:“你有没有再多劝几个老捕鲸人皈依呀,黑尔兄弟?”

这个问题激怒了艾伯纳,这说明,道貌岸然者的垮台一贯让世人拍手称快。事实上,既然对方已经提到了老捕鲸人,他完全可以用同样的方法回击船长。因为那位老人正急不可耐地想在到达合恩角之前争取拿回他的《圣经》。“很多水手都会在合恩角失踪,牧师,”他总是这样恳求,“别让我两手空空地绕过合恩角。”

然而,在这次旅行中,艾伯纳也学到了基本的一课。有些人绝不可能得到真正的拯救,而他们一旦故态复萌就会使已经建立的教会陷入危险的境地之中,这种事情绝对不应该发生。正是这些人对教会的伤害最大,不能给他们机会。在漫长的南下旅途中,艾伯纳常常在自己的船舱里,坐在一只箱子上,与他的七名同伴一起分析这个例子:“我太急于接受这个男人了,我急着增加一个人数,而不是要帮助一个灵魂得到解脱。到了夏威夷,我们绝不能再犯这种愚蠢的错误。”

在11月24日的晚上,柯基刚把礼拜六晚餐要吃的板油布丁放在那张半月形的桌子上,西南方向突然刮来一阵大风,击中了“西提思”号的左舷,几乎掀翻了双桅船。风暴毫无预警地突然而至,后舱还没有来得及关闭,大股冰冷的灰色海水灌进了船舱。油灯晃来晃去,几乎与甲板平行。食物、椅子,还有传教士们被一股脑挤在一起,淹没在从头顶舱口涌入的海水中。人们尖声叫喊,艾伯纳听到从重病的杰露莎躺着的船舱里传来哀哀的喊声:“我们要沉船了吗?”

他跌跌撞撞地走到她身边,发现她的铺上全是水,东西也都是一团糟。“我们会平安无事的,”他坚定地说,“上帝与这艘船同在。”

他们听到头顶的舱门被重新钉好了,又闻到了空气的味道。厨师喊道:“合恩角向我们扑过来迎接我们了。”

“风暴会持续很久吗?”惠普尔兄弟问道。

“也许四个星期。”厨师回答道,又拿起残羹冷炙吃了起来。

11月25号,礼拜天,艾伯纳冒险到甲板上去查看损失情况,然后上气不接下气地回来报告说:“牲畜全都被冲跑了。第一波大浪头差不多把我们都掀到水里去了。”那些传教士们在船舱里也坐不住了,一个接一个地跑出去看了看风暴,他们终于明白厨师说“合恩角来接他们”这句话是什么意思了。双桅船被笼罩在寒冷、肃杀的雾气中,大西洋温暖的海水遇到了南极的冰水,在黑暗中激起滔天巨浪,然后跌落在冰冷的海底深处。

“我冷得要命。”杰露莎告诉丈夫,但他也无计可施。小船“西提思”号一直朝南边的合恩角驶去。海水一天比一天冰冷。温度计显示只有华氏39度,船上又不许生火。床铺被浪头打得湿漉漉的,装在密不透风的箱子里的所有行李都发霉了。舱口大多数时候都是盖上的,所以空气没法流动到湿冷憋闷的船舱里。再加上无法走动,很多传教士都染上了令人腹痛不止的“肝胆不适症”。

到了11月27号,星期二,约翰・惠普尔匆匆跑到下面,宣布了一个振奋人心的消息:“从左舷外可以看到斯塔滕岛了,我们肯定在接近海角。海浪不如我们原来担心的那么大。”

他领着同伴们登上甲板,眼前出现的是坐落在大陆尽头的、世界上最荒凉孤单的一片土地。没有树木的小山坡在薄雾中若隐若现,惠普尔说道:“我们看到的是它夏天的样子。想象一下到了冬天它会变成什么样。”然而传教士们看到的并不是斯塔滕岛,而是前方的一片可怕水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