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第5/7页)

适宜人类生存的世界最南端即止于这个位于南纬55度以南的地方。南太平洋中轰鸣而至的暗涌环绕四周,它们一头闯进大西洋湍急的海沟,在其中粉身碎骨。传教士们看到这番冲撞激起了排山倒海的巨浪,雾气蒸腾,煞是可怕。假若哪个好运气的水手能乘着东风到达斯塔滕岛,那么穿越这些可怕的巨浪还有些许胜算。然而在1821年11月末,西边的太平洋上刮的还是西风,想要一鼓作气穿越海角的希望十分渺茫。

但留着褐色连鬓胡子、表情坚毅的詹德思船长决不会放过任何一个机会:“我不是那种要在航海日志里写‘今天放弃穿越合恩角,转向大西洋去好望角碰碰运气’的船长。如果你在日志里那样写,他们永远不会让你忘记这件事。嘿,你就是那个没越过合恩角的美国佬船长。”他打算赌一把:要么风向东转,把他送过海角;要么太平洋的浪涌减弱一些,让他能够借上风势,不管是哪里刮来的风。

“我确信其中有一种情况必然会发生。”詹德思船长固执地重复道。但是在感恩节这天晚上,他跌跌撞撞地走进船舱,闷闷不乐地说:“如果你们哪位传教士跟上帝比较熟,我希望他能念念祷文。”

“风向还是不利于我们?”艾伯纳问道。

“没见过这么糟糕的风。”詹德思船长不高兴地说。

“需要掉头回去吗?”一位太太问道。

“不,夫人,我们不回去!”詹德思坚决地说,“我不会让人家说我挑战合恩角失败了。”

他回到甲板上去之后,惠普尔说:“我觉得用祈祷的方式帮帮他也未尝不可。”

“我也这么想,惠普尔兄弟。”杰露莎说道,于是惠普尔医生祈祷着:“让我们温习《箴言》里那令人宽慰的话语:‘我没有学好智慧,也不认识至圣者。谁升天又降下来,谁聚风在掌握中,谁敛水在衣服里。谁立定地的四极,他名叫什么?’伯利恒,我们这些站在世界尽头的人们,上帝聚风在掌握中,使其不利于我们,我们不要忘记,只有正义的人才会得到上帝的考验。邪恶的人反复经过海角而不必担心,因为他已经被抛弃了。而你我尚未经过考验。让我们祈祷,风力减弱,利于我等,但如若不得,就让我们加倍地依赖我主。”

到了12月1日,礼拜六,“西提思”号已经在海上行驶了整整七天,只走了一百一十英里的路程。趁着风暴的间歇,绝望的传教士们看到险峻荒蛮的火地岛仍旧在他们的北方,只好回到冰凉的铺位上去,又晕又怕地挤成一团。西风丝毫未减。

12月2日,礼拜天,“西提思”号转向正西,试图找到一条海峡能直通合恩角北面。小船停泊在南边一座不起眼的小岛上,但是这一天,太平洋风大浪急,连詹德思船长都害怕了。有一次,“西提思”号剧烈地倾斜,差点就翻了船。船长沮丧地看着科林斯先生,科林斯先生大着胆子说:“我还从来没有在比这更糟糕的海面上航行过,船长。我们最好赶紧离开这里。”于是詹德思船长立即把他这只小小的双桅船转了个方向,抢在猛烈的风暴前,向东驶过了危险的礁石区。它的航速达到三十节,三小时之内就把过去八天里西行的成果丧失殆尽。

12月3日,科林斯先生提出了一个至关重要的问题:“我们要不要穿过大西洋,先生,到好望角去?”詹德思船长回答道:“不要!”西风正从太平洋上的那些大浪涌上怒吼而过,船长再次整理船帆,欲借风势而行。那天中午,约翰・惠普尔对又冷又怕的传教士们报告了一个惊人的消息:“我认为我们现在的位置,正是八天前来过的地方!我敢肯定,南边是斯塔滕岛,北边的那个点就是火地岛。”他的太太无力地问道:“你的意思是说,我们在走回头路?”惠普尔点了点头,他的太太柔声说道:“约翰,为了不从铺位上掉下来,我得拼命抓着,胳膊都流血了。你一定得去看看可怜的黑尔姐妹怎么样了。”约翰走过去,发现她的双肘和双膝也在流血。但是大家全都束手无策,只能躺在又冷又湿的铺位里,与剧烈颠簸的船只顽强地搏斗。

12月4日,“西提思”号来到南方很远的地方。太阳几乎不曾落下,所谓夜晚,只是天色转成神秘的灰白色雾霭,低垂在激荡的海面上。这时候,风开始刮向南极洲方向,似乎对他们略微有利。詹德思船长这次使出了新招。他大胆地选择了一条航线,背向那座水手们越过合恩角时用来躲避风暴的小岛,他把这艘小小的双桅船领进了世界上最凶险的水域——德雷克海峡。做出这个决定固然勇气可嘉,然而到了早晨,太平洋上刮起了裹挟着冰雹和雪片的大风,打着旋儿吹在“西提思”号上,先是把它托在高空,继而猛烈地左右摇晃,海水涌入弥漫着恐惧气氛的船舱,接着灌进了底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