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第3/7页)
一天接一天,他们在甲板上没完没了地走动。那些因繁重劳动而体魄强健的水手们高声大气、颇为不敬地相互下注,赌接下来是哪位牧师兄弟会坐到那个危险的厕所里去碰运气。他们把这种不断走动的散步称之为“传教士华尔兹”。
有一天,憋得要命的艾伯纳可怜巴巴地问惠普尔兄弟:“上帝究竟为何让我们饱受如此折磨,却对那些有失虔敬的水手们坐视不理呢?”
“很简单,黑尔兄弟。”医生笑着回答,“我们都得了晕船症,吐光了肠胃里的东西。之后我们又没怎么吃东西,肠胃因此变得越来越紧,缺乏水果蔬菜则会让肠胃变得更紧。最重要的是,我们不干活。水手们干活,所以上帝照顾他们的肚子。”
艾伯纳不确定惠普尔兄弟是不是已经深信这种亵渎的言语,但他很难受,不想争论,只说道:“我觉得糟透了。”
“让我看看你的眼睛。”惠普尔吩咐道。
当他看到艾伯纳眼球上模糊的黄斑时,他说道:“你的确糟透了。”
“那怎么办?”艾伯纳哀求着。
“多走动。”惠普尔说,于是传教士又开始了“传教士华尔兹”。
惠普尔兄弟主要在夜间走动。满天星斗满足了他对科学的兴趣,他与水手们长篇大论地讨论天文学。惠普尔满脑子都是这些,以至于常常耽误晚祷。这种擅离职守的行为促使艾伯纳派了两个兄弟前来调查。
“我们是一家人,你知道的,惠普尔兄弟,”他们说,“我们的祈祷是全家人一起祈祷。”
“我很为我的健忘感到抱歉,”惠普尔道歉说,“我会参加祈祷的。”但只要第一个“阿门!”刚喊出口,年轻的医生就马上到舱面上去谈论天文学了。
“水手跨过赤道线,看到北极星消失的感觉是怎么样的?”他问道。
“这个嘛,”科林斯先生回答说,“无论你对南方的星星多么熟悉,看到熟悉可靠的老朋友陨落在地平线下面还是非常令人难过的。”
惠普尔在与水手们的交谈中学会了按照鲍迪奇著作中的方法确定经纬度,有时候他的计算结果恰巧与詹德思船长的一样,后者就会断言:“你当领航员比当传教士更拿手。”
“我们会解救你的灵魂,”惠普尔说,“如果我现在能把黑尔兄弟带来……”
“还是让他该在哪儿就在哪儿待着吧!”詹德思劝道。
无论如何,詹德思必须承认,艾伯纳已经成功劝得不少水手皈依了基督。他已经派发了五本《圣经》,还有两本即将派发。已经有六个男人接受劝说,发誓戒酒。对此,詹德思愤愤不平地说:“在船上让水手戒酒是世界上最容易的事。有本事到了港口再试试。”
艾伯纳有一种奇妙的天分,他总能精确地指出水手们心中已经思考很久的问题,这得到了他们的赞赏。因此,即使没有宗教信仰的人也会站在旁边听他讲道理:“假设这次航行需要四年,结果刚出海一个礼拜,你的母亲就去世了。你不知道这个消息。那么,在接下来的两百个礼拜中,你和你的母亲是什么关系呢?她已经去世了,可你以为她还活着。她已经去世了,可她仍然还在帮助你。难道不能说,她实际上还活着吗,活在耶稣基督的国度里?”
“我不这么想,牧师。”一位不信教的水手说,“但我有另一种想法。假设我已经结婚了,当我离开波士顿的时候,我的妻子,这个,如果您能原谅我的说法,怀孕了。有四年时间,我见不到我的孩子,但我回家之后,看到他长得很像我,跟我的脾气一样,而且不知道怎么回事,他还热爱着我。”
“可有时候,他长得并不像你,”老捕鲸人出于亲身经历评论道,“那怎么办?”
“你有没有劝说詹德思船长皈依?”克里德兰问道。
“没有,”艾伯纳恨铁不成钢地回答,“那个蠢人对我说,他心里不存在上帝。”
“等一等,牧师!”一位老水手纠正,“船长是信上帝的。你没上船的时候,就是他主持仪式。”
“真正的信仰要求你们将自己的意志完全交给上帝,”艾伯纳解释道,“詹德思船长不愿意承认他生活在罪恶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