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绘画的力量(第6/12页)
两千名官员、亲王、总督、道台,身着绫罗绸缎和皮草,把车站弄得五彩缤纷。站台上,有一件黄袍时而在人群簇拥中熠熠闪亮。当皇帝现身时,所有迎驾的队伍纷纷拜倒,跪地不起,直到皇帝陛下坐进轿子……在中国骑兵带领下,迎驾马队从车站出发。随后是骑着毛发蓬松的蒙古马的官员大队、满族旗手、手持伞盖者和步枪兵,身披最近获赐黄袍的袁世凯总督、端坐八抬大轿上的皇帝。在他们的两边,各有一队步兵护卫。之后是随行人员同样招摇的皇太后……皇帝、太后经过时,列队道路旁边的士兵们下跪,举枪致敬。喇叭手不停吹奏各自乐器。虽然街道已被清场,仍然有成千上万的中国人拥挤在行进路线的高处举手张望。这种情况在从前绝不允许出现。
之后是一系列的招待会。在理顺外国社团与清宫关系方面,康格夫人发挥了领先作用。1902年2月1日,在轿夫和中国骑兵护送下,外国使团的女眷和孩子,乘坐29乘绿色轿子前往紫禁城。换乘红色宫廷轿子后,由身穿黑袍的太监抬往宫殿门口。她们在那里面见慈禧太后和她的侄子光绪皇帝。康格夫人是那群人中唯一来过紫禁城的人。她担任了女眷的发言人,祝贺慈禧太后等人重返紫禁城,表示希望“令人悲伤的刺痛,将会消退”,希望未来大家的关系更加坦诚,更加可信,更加友好。致辞等活动后,慈禧太后双手紧握康格夫人的两手。如康格夫人写道:“太后被自己的感情所征服。当她可以控制嗓音时,她说:‘我很后悔,为以前发生的骚乱悲伤,那是一个严重的错误。从今以后,中国要成为外国人的朋友……我们希望未来能够成为朋友。’”讲话结束时,慈禧转向康格夫人,拉开她的手,随后从自己手指上撸下“一枚厚重、镶嵌一颗精美珍珠的金戒指”。她把戒指戴到康格夫人的手指上,又从自己的手腕上扒下几件手镯,一股脑戴到康格夫人的手腕上。
莎拉·康格与慈禧手挽手,接受老佛爷的个人珠宝,使她受到了尖锐批评。约翰·奥特韦·珀西·布兰德是一名记者,为罗伯特·赫德爵士当了13年的私人秘书。他写过《慈禧太后统治下的中国》(与同样不怎么有名的埃德蒙·巴克斯合著)一书,用充满污言秽语的文字,描述了大清帝国最后的日子。他在该书中称康格夫人是“一根筋”;对慈禧与公使夫人们的会面,也大唱反调。在给《泰晤士报》记者乔治·莫里森的一封信中,布兰德表达了自己的异议:
康格夫人念的稿子前言不搭后语,让人感觉像一头白痴、愚昧的蠢驴。女眷去紫禁城参加招待会理所当然。但是,她们理应表现得与自己代表的文明相匹配。就在前不久,中国的皇宫和政府,对那个文明给予了无情蔑视和攻击。
莫里森则认为,那次会见,“是清廷返回紫禁城后发生的最具革命性的事件”。
康格夫人成了慈禧太后的朋友。她还是一位虔诚的基督教科学派信徒。当时,那是美国主妇中十分流行的一个基督教教派,其领袖和创始人是记者玛丽·贝克·埃迪。与其他相识的传教士相比,康格夫人对中国人和他们的皇后显得更为宽容。她招待过宫女吃午餐,因此名声大噪。但是,一直让《泰晤士报》记者莫里森愤愤不平的是,康格夫人“与那位狠毒凶悍的老妇人慈禧太后相当亲密,还有一位美国人凯瑟琳小姐正在为她画像”。
实际上,正如康格夫人写给女儿劳拉的信中所言,她之所以想出为慈禧画像的主意,是因为“几个月以来,我对报纸刊登的不公平的讽刺插图感到愤慨,它们把太后陛下描绘得极其吓人”,而她“有一个日益强烈的愿望:应该让世界更多地看到她的真实面貌”。作为一个让许多传记作者为之着迷的女人,面对西方人和日本人的入侵,慈禧太后还是做出了各种努力,试图使中国走向现代化。失败以后,她经历了来自洋人的太多羞辱。在外国传教士眼里,慈禧落后、独裁。在记者眼中,她低能、贪婪、堕落、邪恶。慈禧太后的形象,当然应该得到修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