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绘画的力量(第8/12页)

然而,唇枪舌剑仍在继续上演。报纸不断曝光哪些博物馆、哪位收藏家购买了“战利品”。销售活动第二天,纽约大都会艺术博物馆买入了一件精致的寺庙黄旗,以及一卷带有万字符的紫色锦缎。马萨诸塞州塞勒姆市的皮博迪博物馆买下了两个朝鲜枕套。霍温成为最高出价者,他以825美元的价格买下一件蓝锦缎清代官服。于是,美国国会就外交人员费用问题举办了听证会。得克萨斯州民主党代表詹姆斯·卢瑟·司雷登对康格夫人予以谴责,并要求听证会对他所读一篇报纸文章予以记录:“星期六,一位著名的外国人在纽约俱乐部说:‘如果中国人劫掠了华盛顿,你们在十年以后,听说北京举办了拍卖会,其中许多拍品是白宫的珍宝,以及首都最好的官邸里面的东西,你们美国人会作何感想?’”国会议员司雷登引用了《纽约太阳报》的声明,称康格夫人的收藏,“并非属于收藏家沉溺于个人爱好,经过多年缓慢积累的结果,而是反映了一位有头脑、有审美品味的女人不失时机的征购。她在一场意想不到的突发事件中,发现自己处于一个特别有利的地位,可信手拈来令全世界感兴趣的物品”。作为与清宫有联系的美国驻中国公使的夫人,她还有一个先天优势,“她可以把自己仔细挑选的战利品带入美国,还不用交纳关税”。

面对公众的强烈抗议,康格夫人试图私下卖掉剩余藏品。“我有许多中国刺绣,都是老货,图案丰富,精美绝伦。”她给查尔斯·朗·弗利尔写信,希望能够达成交易,“它们色彩丰富多样,有最扎眼的‘硬彩’,也有淡雅中的极品。那些宫廷外套、床罩、薄毯、桌布、靠垫、被罩、旗帜等,属于最精美的刺绣,全是手工精心制作而成的。”康格夫人并未避讳提及它们的出处:一对花瓶“是中国慈禧太后赠送的礼品……她老人家曾送给我许多价值不菲的礼物。许多礼物经过了精挑细选,包含着感情,对我而言十分宝贵”。其中最罕见的,是“慈禧太后本人创作的3册手卷画。两册属于她送给我的,另一册是康格先生离开中国时,慈禧太后亲自绘制的礼品。慈禧太后会告诉某位中国学者一个主题,由他赋诗一首。之后,她老人家会在手卷上描绘出诗中意境。手卷上有诗和作者的印章,顶端则是慈禧太后的大玉玺印,那是她老人家的私印。那些东西都是稀有珍宝,不应该秘不示人。我愿意为此放弃我的所有”。弗利尔很可能没有回信。那时,他已经病入膏肓。

康格夫人的晚年,在波士顿和新罕布什尔州康科德的基督教科学派养老院度过。1932年,康格夫人过世。1991年,她的孙女埃德森·朱维尔,把康格祖母剩余的数百件藏品,捐赠给了纽约大都会艺术博物馆、波士顿美术馆、哈佛大学的皮博迪考古和人种学博物馆以及皮博迪·埃塞克斯博物馆,其中一些属于慈禧太后赠送的私人礼物。

威廉·柔克义接替了康格公使的工作。毫无疑问,他是早期美国最合格的外交使节,或许是他那一代人中最伟大的学者外交官。柔克义也是一位重要收藏家,藏品涉及服装服饰、装饰物和礼器、武器、乐器、数千件图书和手稿。柔克义去世后,他的第二任妻子伊迪斯,将他的许多藏品出售或捐赠给了史密森尼学会。那些藏品,还附带着柔克义撰写的注解。比如,对喀尔喀蒙古人、世俗藏人和喇嘛所穿不同类型的六种靴子,柔克义有过详细描述。

柔克义出生于费城,父亲是律师,母亲是一位巴尔的摩美女。他的一生堪称约翰·巴肯的小说素材:就读于著名的法国圣西尔军校,在阿尔及利亚的法国外籍军团中当过军官,在新墨西哥州当过农场主,翻译过西藏佛经,等等。年轻时,柔克义聆听过法国大学著名《圣经》学者欧内斯特·勒南的讲座,拜读过法国传教士哈克神父1846年前往拉萨旅行的报道,激发了他对亚洲研究的兴趣。柔克义承认,哈克的描述,引发了他一生探索西藏的抱负。1881年,柔克义卖掉了农场,移居瑞士生活了三年,在那里学习藏文、梵文和中文。1873年,柔克义迎娶了费城人卡洛琳·泰森。此时,两人的婚姻使他得以担任美国驻北京公使馆的二等秘书(堂兄去世时,留给了卡洛琳一笔多达7万美元的遗产)。起初,那是一个没有薪水的职位。1886年,柔克义被提升为美国公使馆一等秘书(带薪职位),负责朝鲜事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