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部 2.魔鬼的唾沫(第5/18页)
没有裹着襁褓的公主被放在安妮脚旁的软垫上: 一个相貌丑陋、肤色发紫、哭哭啼啼的小丫头,竖着一头浅发,总是三下两下地踢开衣服,好像要显示她最为不幸的特征。似乎有传闻说,安妮的孩子一出生就有牙齿,每只手上有六根指头,并且像猴子一样浑身长毛,于是,她父亲将她赤裸着抱给大使们看,她母亲也总是在展示她,好让谣言不攻自破。国王将她的公主府选在哈特菲尔德,安妮说,“依我看,如果撤掉西班牙人玛丽的府邸,让她成为我的女儿伊丽莎白公主府上的一员,也许可以节省些开销,而且维护正当的秩序。”
“那身份是……?”孩子安静了下来;他注意到,这只是因为她把一只拳头塞进了嘴里,正在啃着自己。
“身份是我女儿的仆人。她还能是什么?不可能装模作样地讲平等。玛丽是个私生女。”
短暂的宁静结束了;公主突然放声大哭,吵得死人都不得安宁。安妮的眼睛向旁边望去,整张脸上渐渐挂满怜爱的笑容,她朝女儿弯下身去,但女侍们马上急惶惶地围了过来;哭闹的小家伙被搂起来,包裹好,然后抱走,王后的视线眼巴巴地跟着她,目送着从她肚子里出来的孩子前呼后拥地出去了。他轻轻地说,“我想她是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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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六晚上: 在奥斯丁弗莱设宴款待经常四处奔忙的史蒂芬•沃恩: 出席的还有威廉•巴茨、汉斯、克拉泽和瑞斯里。交谈用不同的语言进行,雷夫•赛德勒熟练流畅地翻译着,他的脑袋不停地转来转去: 高雅的话题与低俗的话题,朝野权术与街谈巷议,茨温利的神学理论,克兰默的妻子。关于克兰默的妻子,在斯蒂尔亚德和城里已经无法阻止人们谈论;沃恩说,“难道亨利能够睁只眼闭只眼吗?”
“完全有这种可能。他是个度量特别大的国王。”
一天比一天大,赖奥斯利笑着说;巴茨医生说,他是一个必须经常活动的人,但近来他的腿又在困扰他,那处旧伤;可是想想看,一个在打猎场和比武场上不遗余力的人,到了国王这个年纪,怎么可能没有几道旧伤呢?你知道,他今年四十三了,克拉泽,根据你对命运星辰的解释,对一个占星图上气和火那么突出的人来说,我该为他的晚年感到高兴;顺便提一句,就婚姻宫位而言,我不是总在提醒他的月亮在白羊座(鲁莽而轻率的星座)吗?
他不耐烦地说,在他与凯瑟琳一起生活的二十年里,我们很少听到白羊宫的月亮一说。巴茨医生,决定我们命运的不是星辰,而是环境和形势所迫,是我们在压力下所做的选择;决定我们命运的是美德,可仅有美德还不够,我们偶尔还得运用一下我们的恶德。你不这样认为吗?
他示意克里斯托弗给他们斟酒。他们谈起铸币厂,沃恩将在那里任职;谈起加来,奥娜•李尔在那里似乎比她的总督丈夫事务更加繁忙。他想到了巴黎的吉多•卡米洛,在他的记忆机器里的木墙之间踱来踱去,十分苦恼,而在那些小盒子以及隐蔽的内部空间里,知识正在看不见地、自动地增长。他想到了圣女——现在已经确定她既不神圣,也非少女——此时此刻,她无疑正与他的外甥女们坐在一起吃晚餐。他想到了跟他一起讯问的人: 克兰默在跪着祷告,“皱皱先生”正皱着眉头看白天的记录,奥德利——大法官会在做什么呢?肯定在擦着他的大法官项链,他想。趁着大家谈话之际,他想小声问沃恩,你府上是否有过一位叫詹妮可的姑娘?她后来怎么样了?但赖奥斯利插嘴打断了他的思路。“我们什么时候可以看到我主人的画像?你已经画了好长时间了,汉斯,它该回家了。我们很想看看你把他画成什么样子。”
“他还在为法国大使忙乎,”克拉泽说,“德•丹特维尔想在被召回时把他的画像带回去……”
他们拿法国大使笑话了一通,那位大使总是把行李收拾好了又不得不打开,因为他的主子命令他呆在原地。“无论如何,我希望他不要太快带走,”汉斯说,“因为我想把它展示展示,好争取些订单。我想让国王看到,实际上我想为国王作画,你觉得行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