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部 2.不列颠秘史(第28/40页)
这种新的格局让格蕾丝感到不解。她知道她妈妈的第一任丈夫叫汤姆•威廉斯;他们在家庭祷告中会提到他。那么,威廉逊叔叔是他的儿子吗?她问。
乔安想尽力跟她解释。“别费口舌了,”安妮说。她敲敲自己的脑袋,那可爱的小手指从帽子上的小珍珠上弹回来。“迟钝,”她说。
后来,他告诉她,“格蕾丝不是迟钝,而是太小。”
“我从来不记得我有那么蠢过。”
“他们都很迟钝,除了我们?是这样吗?”
安妮的表情在说,差不多是这样吧。“人干吗要结婚?”
“为了可以生孩子。”
“马不结婚。但是有马驹。”
他说,“多数人觉得这能让他们更幸福。”
“哦,是这样,”安妮说。“我可以自己挑丈夫吗?”
“当然,”他说;意思是在一定程度上。
“那我就挑雷夫。”
有一分钟,一共有两分钟的时间,他觉得自己的生活可能会出现转机。但他转念一想,我怎么能要求雷夫久等?他需要建立自己的家。就算从现在起再过五年,安妮仍然会是一位非常年轻的新娘。
“我知道,”她说,“而时间过得很慢。”
的确如此;人们似乎总是在等待着什么。“你好像都考虑好了,”他说。你不必告诉她,把这个埋在心里,因为她知道这样做;你不必用大多数女人所要求的转移话题和表示反对的小手段来让这个小姑娘跟你聊下去。她不像一朵花,一只夜莺: 她像……像一个商人冒险家,他想。只需看你一眼,就能看穿你的意图,于是手掌一拍就做成一桩生意。
她取下帽子;她的手指捻弄着小珍珠,又拉起自己的一缕黑发,拉得长长的,直到显不出波浪。她拢起其他的头发,扭了扭,再绕在自己的脖子上。“我可以绕两圈,”她说,“如果我的脖子再细一点的话。”她听起来很苦恼。“格蕾丝认为我不能嫁给雷夫,因为我们是亲戚。她认为住在这个房子里的所有人肯定都是亲戚。”
“你跟雷夫不是亲戚。”
“你肯定吗?”
“我肯定。安妮……把帽子再戴上。你姨妈会怎么说呢?”
她做了个鬼脸。模仿她的乔安姨妈的样子。“哦,托马斯,”她喃喃道,“你总是这么肯定!”
他抬手掩住自己的笑意。一时间,乔安似乎不那么令人担心了。“把帽子戴上,”他温和地说。
她把帽子压在自己的头上。她是那么小,他想;不过她更合适戴头盔。“雷夫是怎么来这儿的?”她说。
* * *
他是从埃塞克斯来这儿的,因为他父亲当时刚好就在那里。他父亲亨利是爱德华•贝尔纳普爵士的管家,而爵士是格雷家的表亲,因此也与多塞特侯爵攀上了亲戚,侯爵又是沃尔西的保护人——红衣主教当时还是牛津的学者。哦,没错,都是裙带关系。事实上,他回到英格兰才刚刚一两年,似乎就与红衣主教有了密切的联系,虽然他还从来没有见过那位大人本人;他,克伦威尔,当时已经是个用起来得心应手的人。他为多塞特家处理各种错综复杂的诉讼。老侯爵夫人让他到处为她搜罗床帷和地毯。把那个送来。上这儿来。在她看来,全世界的人都得听她使唤。如果想要龙虾或鲟鱼,她就只管吩咐,如果想要好味道,她同样是只管吩咐。侯爵夫人常常抚摸着佛罗伦萨丝绸,开心得咯咯直笑。“你买到这个了,克伦威尔先生,”她常常说,“而且非常漂亮。你的下一个任务就是想好我们怎么付钱。”
就是在履行这各种各样的职责和任务的过程中,他遇到了亨利•塞德勒,并同意把他儿子接到他家中。“把你知道的都教给他,”亨利说,他的语气有点担忧。他做好了安排,在去他负责的地区办完事情之后,顺道来接雷夫,但不巧那天碰上了坏天气: 道路泥泞,大雨倾盆,乌云从海岸边滚滚而来。当他一身泥水地赶到他家门口时,才两点刚过不久,但天色已经开始暗下来;亨利•塞德勒说,你不能留下来吗,没等你赶到伦敦,可能就关城门了。他说,我今晚得尽量赶回去。我要上法庭,再说还要打发多塞特夫人的债主,你知道是怎么回事……塞德勒太太担心地看看外面,又看看自己七岁的儿子: 她现在要与他分别,把他交给天气和旅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