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部 2.不列颠秘史(第27/40页)

蒙茂斯的家被突然查抄时,里面没有任何可疑书籍。几乎就像事先有人通风报信。没有任何可以表明他与廷德尔及其朋友有牵连的书或信件。不过,他还是被关进了伦敦塔。他家里人惊恐万分。蒙茂斯温和慈祥,是一位大布商,在自己的同业公会乃至整个城市都口碑很好。他爱护穷人,即使生意不好,也买他们的布,以便织工们不至于失业。关押的目的无疑在于整垮他;等他出狱时,他的生意已经摇摇欲坠。由于缺乏证据,他们不得不释放他,因为你无法拿炉子里的一堆灰烬做文章。

如果依托马斯•莫尔的意思,蒙茂斯自己也会变成一堆灰烬。“还没来看我们吗,克伦威尔先生?”他说,“还在地下室里吃光面包吗?来吧,我的嘴巴虽然不饶人,但不会针对你。我们得成为朋友,你知道。”

听起来像是威胁。莫尔摇着头慢慢走开,一边说,“我们得成为朋友。”

灰烬,光面包。红衣主教说,英格兰一直是个痛苦的国家,是一个被排斥、被抛弃的民族的家园,这个民族在为自己的救赎而缓缓地努力,这个民族承受着上帝降临的特殊苦难。如果英格兰受到上帝的诅咒,或者中了某种邪恶的魔咒,那么,这种诅咒或魔咒似乎一度被魅力四射的国王及其魅力四射的红衣主教所破解。但那些魅力四射的黄金年代已经结束,在即将到来的冬天里,大海将会封冻;亲眼见过的人将会终生难忘。

乔安与她丈夫约翰•威廉逊以及女儿小乔安——孩子们都叫她乔,他们觉得她太小,不用叫全名——一起搬进了奥斯丁弗莱的房子里。克伦威尔家的生意需要威廉逊帮忙。“托马斯,”乔安说,“你现在做的到底是什么生意?”

她以这种方式把他留下来说话。他说,“我们的生意是让别人致富。有很多方法可以做到这一点,而约翰就是要帮我使用这些方法。”

“但约翰不用跟红衣主教大人打交道,对吧?”

有传言说,关于红衣主教关闭的修道院,已经有人——有影响的人——向国王抱怨,而国王则向沃尔西有过抱怨。他们不关心红衣主教对相关资产的妥善利用;他们不关心他的学院,不关心他资助的学者和他正在建立的图书馆。他们唯一感兴趣的是从那些战利品中分一杯羹。由于他们被撇在该事件之外,便假装相信僧侣们已经衣不蔽体,在大路上伤心痛哭。事实并非如此。他们被调往其他的地方,调往管理得更好的更大的修道院里。有些年轻人倒是被打发走了,他们对这种生活没有使命感。询问他们时,他常常发现他们一无所知,这对修道院宣称要成为学术之光的传播体是一种讽刺。他们可以结结巴巴地说出一段拉丁文祈祷词,但是如果你说,“好的,再告诉我它是什么意思,”他们就说,“意思,先生?”仿佛在他们看来,语言与意思只是松松垮垮地系在一起,随便一拉就会断开。

“别人说什么你不用担心,”他对乔安说,“一切由我负责,我一个人负责。”

红衣主教十分傲慢地听取了那些怨言。他在自己的文件夹里严肃地记下抱怨者的名字。接着,他从文件夹里取出那张名单,苦笑着交给他的亲信。他唯一关心的是他的新建筑,以及让他的旗帜飘扬,让砖墙上饰有他的纹章浮雕,还有他的牛津学者;他从剑桥挖了一批最有前途的年轻博士,送到红衣主教学院。复活节前出了一点麻烦,院长发现有六位新人藏有不少禁书。务必把他们关起来,沃尔西说,把他们关起来,跟他们讲道理。如果天气不是太热或总是下雨的话,我可能会亲自过来跟他们讲道理。

跟乔安解释这些毫无用处。她只想知道她丈夫不会被那些蜚短流长所中伤。“我想,你知道自己在干什么。”她的眼睛望向半空。“最起码,汤姆,你看起来一直像是知道。”

她的声音,她的脚步,她抬起的眉毛,她明朗的笑容,这一切都让他想起丽兹。有时候他转过身,以为丽兹进了房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