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回 神农试药(第6/22页)
傅翔一听到章逸两字,忍不住问道:“章逸章指挥?他是在下旧识,不知他新组了什么锦衣卫?”那刘侍卫道:“这事问我可问对了人。章指挥奉钦命召募了几位新锦衣卫,除了沙九龄原是龙腾镖局的镖头外,于安江是我原先的上司,另外一个姓朱的原是丐帮的红孩儿,还有一个叫郑芫的女锦衣卫,在南京唤作锺灵女侠。他们个个武功高强,在京师做了几桩大快人心的事,很得好评呢。”
傅翔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暗道:“芫儿做了锦衣卫?这是怎么一回事?”
铁铉便要和知府祁奂去府衙写奏章,他再次向傅翔和阿茹娜道谢:“两位与铁某萍水相逢,蒙方小哥出手相护,这分情义铁某铭感于心。异日有缘再见,铁某必当泉涌以报。”
他说这话一方面是感激之语,一方面也流露出铁铉对自己未来的前途充满了信心,隐约道出来日再见时,自己必已发达,有能耐好好报答今日之情;所谓“杯水之恩,泉涌以报”的意思。然而铁铉和傅翔此时都万万想不到,他们这一见如故、互有好感的两个好汉子,后来再见面时却完全不是铁铉所想的样子。
南阳卧龙岗是东汉末诸葛亮躬耕读书的旧地,魏晋时在草庐处建了祠堂,纪念这位预见三分天下,辅助昭烈帝两代,鞠躬尽瘁、死而后已的伟人。延佑四年,元仁宗命中书平章政事与翰林合议,将这古祠命名为“武侯祠”。
天色渐晚,游人渐去,武侯祠外林木森森,后院便见草庐,庐边不远处有棵古柏,高达十数丈,相传是诸葛孔明手植。祠内外有自汉代以来的文人所留下的诗文碑刻,其中南宋岳飞于绍兴戊午秋夜宿此祠所书的〈出师表〉尤其珍贵。
傅翔和阿茹娜在祠堂里外流连盘桓了一个多时辰,这时坐在古柏旁的巨大石块上,石后两棵山茶花开得热闹。两人默默望着卧龙岗远近的林木和天边的暮色,迟迟不肯离去。
过了一会,暮色渐渐隐入昏暗和迷蒙之中,四周愈来愈静,游人已经尽离。武侯祠院里,就只剩下一个管事的道士摇着一柄羽扇,正在四处巡视。时节已过立冬,他还摇扇,大概自以为是武侯孔明的遗风。
道士走过傅翔和阿茹娜身边时也不打招呼,傅翔却听到道士摇头摆脑地低吟:“三顾频烦天下计,两朝开济老臣心。出师未捷身先死,长使英雄泪满襟。”
傅翔和阿茹娜正在谈昨天在酒楼上邂逅铁铉的事,两人都觉有幸巧遇这样一位正直而能干的官员。阿茹娜尤其欣赏丁老爷子的气度,赞道:“一万石麦子,只铁大人一句话他便捐了。想想一万石粮,能救助一万户穷人家过三个月的日子,委实是大手笔啊!”傅翔轻叹一口气道:“可惜这些粮食是用作打仗的军粮,却不是用在救助贫民。”
阿茹娜闻之默然,两人望着天边最后的余晖沉到山岗之下。阿茹娜轻声道:“咱们走吧。”傅翔却道:“我还想再坐一会。”两人坐在大石块上,却不再交谈,只是默默地望着卧龙岗上渐渐变成幢幢黑影的树林,最后一批乌鸦归回到那棵古柏上的巢窝,四面静极了。管事的道士在祠堂门前点上了灯,然后关上了祠堂的木门。
阿茹娜早就发觉,自从那日离开了燕京,傅翔就忽然变得沉默寡言,只要一闲下来,他便陷入沉思;有时即使在谈话之时,他眼中仍然流露出一丝淡淡的哀伤。阿茹娜不知道为什么,只觉得那股哀伤的神色虽然淡,却隐藏着一些很深的东西。傅翔不说,她也不敢问,好像一旦知道了,会变得很可怕。她穿着一件燕王妃送给她的狐裘,雪白的毛领衬着她白里透红的面容,一双美目中流露出不安,但她只默默地望着傅翔,不敢相问。
这时傅翔忽然开口了,他低声道:“十多天前,我们还在燕京城里帮助燕王,抵抗南京朝廷的军队。但昨日,我们保护朝廷派来的铁铉,助他筹粮给朝廷军攻打燕军。我们的行止难道完全没有方向?没有原则?”
阿茹娜听傅翔讲到这上头,再也忍不住道:“我也想过这个问题,心中的矛盾不安又何止于此?我是蒙古人,我爷娘都是蒙古人,但燕王朱棣是朱元璋的儿子。咱元朝为朱元璋所灭,而朱棣的燕军从元亡到今日,三十年来仍在不断地与蒙古残部打仗厮杀,我为什么要帮朱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