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回:孤蓬万里征(第7/10页)

杨幺道:“好教天师放心,明教揭竿起事,也是为了救民于水火,信州既有天师派诸位道长庇护,又何须我明教多事?待贵我两教化敌为友之后,凡我明教弟子,决不涉足龙虎山方圆三百里之内。”张玄真点头道:“好!待贵我两教化敌为友之后,凡我天师派弟子,决不再与明教为敌。”杨幺踏前三步,伸出右掌,朗声道:“君子一言!”张玄真也是踏前三步,伸掌击向杨幺手掌,沉声道:“快马一鞭!”这般击掌为誓,于武林中人乃是极为慎重之盟约,若是违誓,必定终身为武林同道所不齿。

二人三击掌已毕,相视而笑。杨幺道:“现下贵我两教既已尽释前嫌,张天师和诸位道长既来到龙阳县,那便是明教的贵客。便由杨某稍尽地主之谊如何?”张玄真向方腊瞧了一眼,低声道:“杨教主甫掌教务,有多少大事要办。贫道等不便骚扰,杨教主若无异议,贫道师兄弟这便告辞如何?”杨幺微微一笑,道:“既是如此,杨某不敢强留。道长请。”张玄真向杨幺一稽首,坦然便行。天师诸道一起跟在他身后,只片刻间,便已没入长街之外。

其时天已将晓,远处传来一声鸡鸣,跟着城中各处鸡鸣相和,竟是扰乱了一夜。杨幺目送天师诸道去远,慢慢走到方腊身前,躬身道:“属下如此这般,不知教主意下如何。”秦渐辛冷眼旁观,心道:“天师派的道士都走远了,你这才来问方教主意下如何,这却算什么。”却听方腊低声呻吟了一声,身子晃了晃,忽然向前俯跌。杨幺大骇,忙抢上扶住,惊道:“教主怎么了?”眼见方腊面如白纸,竟已人事不知。

杨再兴忙道:“启秉杨天……教主,方教主身带内伤,先前便发作过一次,现下定是又发作了。”杨幺皱眉道:“内伤?那怎么会?天底下更有什么人能伤得了教主?”秦渐辛心念电转,插口道:“方教主的内伤由来已久,只是性子骄傲,不肯让人知道罢了。若非如此,也不会将圣火令传给钟左使了。”杨幺回头向秦渐辛凝视,沉声道:“秦公子怎知道?”

秦渐辛叹了口气,低声道:“旁人不知道,难道我还不知道么?三、四年之前,我在汴梁识得方教主之时,这内伤便有了。”眼见方腊眼皮微微跳动,又道:“那时便为了我不小心瞧见方教主内伤发作之时的情形,方教主还想杀我灭口呢。”杨幺哈哈大笑:“方教主一生爱才,如秦公子这等奇才,方教主怎下得了手。”说着将手掌贴在方腊背心“灵台”穴上,缓缓将内力输入。

秦渐辛心中怦怦乱跳,心忖:“方教主也不知是真的昏倒还是做戏给杨天王看,这般毫不防范的将背心要穴交在杨天王手里,倘若杨天王心存歹念,不费吹灰之力便能震断方教主的心脉。”侧头看时,只见辛韫玉也是目不转睛向方、杨二人凝视,双眉微颦,若有所思。秦渐辛叹了一口气,心道:“方教主不去追究钟大哥父子之死,反将教主之位传给杨天王,辛姊心里定然难过。只是若换了我是方教主,我会如何,却也难说得很。”

良久良久,方腊渐渐醒转,涩然苦笑道:“老夫一生骄傲,临到老来,竟在人前作如此丑态。”反手一掌便向杨幺击去。这一掌出手好不飘忽,秦渐辛等尚不及惊呼出声,方腊手掌已至杨幺面门。却见杨幺纹丝不动,双目炯炯望向方腊手掌,脸色平和,恍如不觉。方腊手掌离杨幺面门尚有数分,陡然硬生生凝住,回头斜睨,眼色中有询问之意。杨幺淡淡一笑,低声道:“杨某自少年入教之时,这条性命便不是自己的了。教主若要,只管取去。我原知以教主的性子,是不肯受人丝毫恩惠的。”

方腊喟然长叹,缓缓放下手掌,缓缓道:“杨教主,此刻你已是本教教主,老夫虽是前任教主,却也是你的下属。老夫尚有些私事,要去信阳一行,钟家闺女是我内侄女,便随了我去如何?”杨幺一怔,脸上微显难色,但随即躬身道:“自当遵从教主之意。只是湖广之事,该当如何处置,还请教主示下。”方腊挥了挥手,道:“你是教主,你自己瞧着办便是了。”秦渐辛心念电转,大声道:“方教主,我和你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