付之一炬(第5/40页)
“不,”我回答,“这都没有关系。”我伸出一根手指勾画起他嘴唇的线条。
“要不你把心掏出来给我听听?”我说,“如果有时间。”
他瞥了一眼窗外的日头——我们准备五点在印刷店跟伊恩碰面,好交流一下寻找小伊恩的进展——他接着小心地从我身上翻身下来。
“咱们走之前至少有两个小时。起来穿好衣服,我去叫他们送点葡萄酒和饼干来。”
太好了。自从找到他之后,我似乎一直饥肠辘辘。我坐起来,开始从扔在地上的一堆衣物里寻找我那条低领长裙所需要的紧身胸衣。
“我知道我肯定不是难过,不过我好像觉得有点儿惭愧,”詹米一边扭着细长的脚指头伸进丝质长袜,一边这么感叹着,“起码我觉得自己应当惭愧。”
“为什么?”
“你看,我这边可以说是在天堂里,有你,有美酒和点心,而伊恩却走街串巷地在为儿子担惊受怕。”
“你是担心小伊恩吗?”我专心地系着我胸衣上的绑带,问道。
他拉上另一只长袜,微微皱了皱眉头。
“也不是很担心他,只是怕他到了明天还不出现。”
“明天又有什么事?”我问完了才想起我们与珀西瓦尔·特纳爵士的邂逅,“哦,你得去北方——就在明天吧?”
他点着头说:“是啊,约好在马伦海湾有个会合,就在明天的月黑之夜。一艘从法国来的小帆船会送来葡萄酒和棉布衣料。”
“那珀西瓦尔爵士的警告,就是叫你别参与这次会合?”
“听着是这意思。我摸不准到底发生了什么,不过我希望到时候可以探明真相。有可能此地有个海关军官前来走访,要不就是他得知海岸线上有什么动向,虽然与我们无关却可能有什么影响。”他耸耸肩,系好了最后一根袜带。
接着他在自己膝盖上手心向上地把双手摊开,慢慢地弯起手指。左手立刻握成了拳头,一个随时为战斗做好了准备的、干净而轻捷的钝器。他右手的手指则弯起得很慢,中指歪斜着,拒绝与食指平行,而那无名指则完全无法弯曲,只是直直地翘起来,连带着边上的小指也只得呈现出一个尴尬的角度。
他看了看双手,又看了看我,笑了。“记得你为我接骨的那个晚上吗?”
“有时候会,不过那都是我最暗淡的时光。”那是个难忘的夜晚——其唯一的原因是它无法被忘却。当年我排除万难将他从温特沃思监狱和死刑的命运下解救出来——却没来得及阻止黑杰克·兰德尔在他身上进行的残忍的折磨与虐待。
我抬起他的右手移到我自己的膝盖上,他没有异议,只是让那温暖、沉重而呆滞的手放在那里。我触摸起他的每一根手指,他也没有异议,任我轻轻地拉伸着那些筋腱,弯曲着那些关节,目测着它们的活动范围。
“那是我的第一次整形手术。”我苦笑着说。
“从那以后你做过好多那样的事儿吗?”他好奇地低头看着我。
“是,确实做过一些。我是个外科医生——不过那个职业与现在的意义不同,”我匆忙补充道,“在我的时代,外科医生不给人拔牙,也不给人放血。他们更像是现在所说的‘医师’——他们接受过医学中所有领域的训练,但都有一项特殊的专长。”
“很特殊啰,啊,不过你向来如此,”他咧着嘴笑了,那残折了的手指滑进我的掌心,他的拇指开始抚弄起我的指关节,“你们那些外科医生都做了些什么特殊的事儿呢?”
我皱起眉头,极力寻找着合适的措辞,“其实,我觉得这么说最合适——外科医生在促成治疗效应的时候,所采用的途径是一把尖刀。”
听到这里,他宽宽的嘴唇上浮起了一弯笑容:“很有意思的一对矛盾啊!不过很合适你,外乡人。”
“是吗?”我惊异地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