湖区(第15/26页)
“我看您已经喝得太多了,大人,”邓赛尼的嗓音震颤着,但明显在努力地压制自己的情绪,“对您就我女儿的纯洁做出的种种恶心的辱骂,我只能归咎于您显而易见的醉酒之实。既然如此,我将带着我的外孙离开。”
“哦,你的外孙,是吗?”埃尔斯米尔含糊其辞的话里充满了嘲讽,“你他妈的如此肯定你闺女的‘纯洁’,你就确信这小杂种不是你的?她说——”
他的话被一声惊叫打断,伴随着一记重击声。詹米不敢再等了,猛地冲进房门,发现埃尔斯米尔与邓赛尼勋爵扭打在壁炉前的地毯上,来来回回地滚动着,衣襟与四肢搅成一团乱麻,两人都义无反顾地无视着身后的熊熊火焰。
他稍稍估量了一下事态,接着,正好挑了一个空当,立刻把手伸进那混乱之中,把他的雇主一举扶了起来。
“别动,大人。”詹米一边把邓赛尼从喘着气的埃尔斯米尔身上拉回来,一边对他耳语道。随后,当邓赛尼盲目地挣扎着扑向他的对手时,他改为低声呵斥:“住手,你这老笨蛋!”埃尔斯米尔的年纪与邓赛尼相近,虽然醉意醺醺,却比邓赛尼强壮多了,而且健康状况也明显更好。
伯爵摇摇晃晃地站起身,稀疏的头发凌乱不堪,布满血丝的双眼狠狠地瞪着邓赛尼。他用手背擦了擦嘴上的点点唾沫,肥厚的肩膀上下起伏着。
“垃圾,”他用近乎是闲聊的口气说,“你敢……打我?”仍旧喘着粗气,他突然向召唤侍从的小铃扑倒过去。
邓赛尼勋爵自己能否站得住,这点看来很成问题,但此刻已经没有时间担心这个了。詹米放开他的雇主,纵身冲向了埃尔斯米尔正在摸索着的手。
“不,我的大人,”他竭力表示尊敬,一边紧抱住埃尔斯米尔,强行地引领着伯爵那粗壮的身躯一直退后到书房的另一头,“我觉得……如果把您的仆人们……卷进这事儿,恐怕……不太明智吧。”他嘴里嘟哝着,一把把埃尔斯米尔推进了一张椅子,“还是待这儿最好,大人。”
这时候,杰弗里斯两手各举着一把手枪,警惕地走进屋里,目光迅速地来回扫视着埃尔斯米尔和邓赛尼勋爵,前者正极力想从深陷的扶手椅中撑起身子,后者正摇摇欲坠地紧抓住身边的桌沿,苍老的脸庞白得像张纸一样。
杰弗里斯望了望邓赛尼,想寻求指令,当他发现其需要无从获取时,便本能地转向詹米。詹米感觉到一种令人憎恶的气恼,干吗要指望他来处理这场纠葛?然而,黑尔沃特一行人等确实需要尽快撤离此地,这点着实重要。他上前一步,扶住了邓赛尼的胳膊。
“我们这就走吧,大人。”说着,他把憔悴的邓赛尼从桌边拉开,试图侧身将勋爵高大而年迈的身躯挪向门口。可就在他们即将逃离的一刻,书房的出口被挡住了。
“威廉?”邓赛尼夫人圆圆的脸庞出现在眼前,那张脸上斑驳地刻写着新近的悲恸,而此时面对书房中的情景又流露出一种呆滞的困惑。她抬了抬怀中抱的一大捧乱糟糟的、貌似待洗的衣被,依稀带着询问的神情,“女佣说你要我把娃儿抱过来,这是要——”而埃尔斯米尔的一声怒吼打断了她。只见伯爵全然不顾那指着他的手枪,从扶手椅中跃起,猛地推开了目瞪口呆的杰弗里斯。
“他是我的!”埃尔斯米尔粗暴地把邓赛尼夫人撞到了板墙上,一把抢过她怀中的被包,紧紧地抱在胸口,朝窗口方向退去。他怒视着邓赛尼,像一头困兽般喘着粗气。
“我的,你们听见没?”
说罢,那团被包里发出一阵高声尖叫,俨然在抗议刚才的那句宣言。见自己的外孙被埃尔斯米尔抱在手里,邓赛尼从震惊中清醒过来,走上前去,扭曲的眉目间透着怒火。
“把他给我!”
“见鬼去吧,你这没种的废物!”埃尔斯米尔显出意想不到的敏捷,躲过了邓赛尼的攻击,继而甩开窗帘,一只手摇开了窗户,一只手抱紧着那号啕大哭的孩子。
“给、我、滚、出、去!”他一圈圈地摇着窗把手,一声声地喘息着,而那窗扇越开越大,“滚!马上滚,不然我就摔死这个小杂种,我说到做到!”为了证实他的威胁,他把号哭着的婴儿推向窗台,直冲着窗外黑暗的夜空,三十尺之下是庭院里被雨淋湿的石板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