湖区(第14/26页)

“他讲,”厨娘忌惮地压低嗓音,说出了那毁谤性的消息,“因为那孩子不是他的!”

杰弗里斯哼了一声,声调里充满了轻蔑的调侃,他的第二杯快喝完了。“老山羊跟个年轻妞儿?我猜那多半没错,可爵爷他到底怎么能肯定是谁的种?可能是别人的,也可能是他自个儿的呀,只好随夫人说了,啊?”

厨娘那薄薄的嘴唇咧开了一个灿烂的、不怀好意的微笑:“哦,我可没说他知道那个种是谁的——不过,有一个可能准保能让他肯定那不是他自个儿的,对吧?”

杰弗里斯瞪着厨娘,靠到身后的椅背上。“什么?”他说,“你是讲爵爷他,不举?”揣摩着这个刺激的念头,他那张饱经风霜的脸上绽开了个大大的笑容。詹米感到煎蛋卷开始涌上喉咙,立刻又灌下好多白兰地。

“不过,我肯定是没法儿说啦。”厨娘一本正经地抿了抿嘴,接着又张口补充说,“不过从婚床上换下床单的那个女佣确实说了,那床单可真的是一干二净啊,就像才换上的一样!”

这已经超过了他的忍耐限度。詹米砰的一声放下酒杯,打断杰弗里斯高兴的笑声,直白地问道:“孩子活下来了吗?”

厨娘和杰弗里斯同时投来惊异的目光,不过怔了一会儿之后厨娘点了点头。

“哦,没错儿。还是个很健康的小男娃儿呢,反正我听说是。我还以为你们都晓得了呢。不过他娘死了。”

那直言不讳的话音一落,整个厨房沉寂了。连杰弗里斯也没有了声音,仿佛被死亡驱散了醉意。他飞快地画了个十字。“主啊,让她的灵魂安息。”喃喃地默念完毕,便一口吞下了杯中所剩的白兰地。

詹米感觉到自己嗓子里烧得生疼,不知是因为白兰地还是因为泪水。震惊和悲痛哽咽在喉,像一团毛线卡在食管之中,他勉强地发出了低哑的声音:“什么时候?”

“今儿早上,”厨娘悲哀地摇头说,“没到中午的时候,可怜的姑娘。娃儿刚生那会儿,他们还以为她没问题了。玛丽·安说她都坐了起来,抱着那小东西哈哈大笑呢。”想到那个,她沉重地叹了口气,“可后来,天快亮的时候,她又开始大出血了。他们又去喊了医生,医生也尽快来了,可——”

门猛地被撞开,打断了她的话。进来的是玛丽·安,帽檐下的双眼睁得大大的,既兴奋又吃力地喘着大气。

“你们的主人叫你们过去!”她一边冲口而出,一边来回地看着詹米和马车夫两人,“你们俩,马上,哦,还有,先生——”她大口地喘息着,向杰弗里斯点点头,“他说看在上帝的分上,带上你的手枪!”

马车夫惊慌失措地与詹米对视了一眼,立刻跳起来朝马厩方向冲了出去。与大多的马车夫一样,他的车座下藏有两把上了子弹的手枪,为防范可能遇上的劫匪。

杰弗里斯找到武器得需要几分钟,如果他再花点儿时间去检查一下枪弹有没有受潮,就得等更久。詹米站起身,抓住了那不知所措的女佣的胳膊。

“带我去书房,”他说,“这就去!”

一旦走到楼梯口,靠着书房传来的叫嚷声就能够找到目的地。他随手推开玛丽·安,走上前去,在门口停顿了片刻,不太确定究竟应该立刻进屋,还是在此等候杰弗里斯。

“你竟如此薄情地做出这样无耻的非难!”老邓赛尼颤抖的声音里流露出愤怒与忧伤,“而我可怜的小羊羔还尸骨未寒!你这个浑蛋,你这个懦夫!我绝不会让孩子在你的屋檐底下受罪,哪怕就一个晚上!”

“小杂种得留下!”埃尔斯米尔沙哑地嘶叫着,在没有经验的看客听来,一定以为这位爵爷醉得不行了,“他虽是个杂种,却还是我的继承人,他得留下!他身上可是银货两讫了的,他娘虽是个婊子,却至少给我生了个男孩。”

“你这该死的!”邓赛尼发出了尖叫般刺耳的高音,但其间的愤怒了然无疑,“银货两讫?你——你——你竟敢做此暗示……”

“我没有暗示。”埃尔斯米尔仍然哑着嗓门,但激动的情绪已有收敛,“你把闺女卖给了我——我得说,当时显然是蒙混过关了,”那嘶哑的声音冷笑道,“我花了三万英镑,买的首先是个处女,外加一个体面的名字。第一个条件就不符合,我自然有理由怀疑第二个了。”房门背后传来了倾倒液体的声响,紧接着似乎有玻璃摩擦过木制的桌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