锻造者大厦 The House of the Maker(第5/8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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罗根痛恨这里。这里冰冷的石头死了,这里沉默的空气死了,连他们走动时的沉闷足音也没带来丝毫生机。这里气温不冷也不热,但他仍旧汗流浃背,颈毛也因没来由的恐惧而根根竖立。他几步一激灵,深感正遭到监视,但身后没有别人,只有小孩路瑟和瘸子格洛塔,而他们跟他一样大惑不解又满脸忧惧。

“我们在这些大厅追赶他,”巴亚兹轻声说,“我们同门十一个师兄妹——除开卡布尔——这也是法师组织最后一次联手。扎卡鲁斯和康妮尔就在这儿与锻造者对决,虽然双双落败,但幸运地保住了性命。安西米和布罗克托斯则没那么好运,他们死在坎迪斯手下。两个好朋友、好师弟,都是我的损失。”

他们来到一个被苍白光幕照亮的狭窄阳台。平滑石板路朝一头延伸,另一头则陷入黑暗。眼前仿佛是漆黑深坑,看不到对面,看不到底,也看不到头。空间虽辽阔,却无半点回音,空气也似乎不再流动,觉不出一丝微风。

这里陈腐密闭,犹如墓穴。

“下面该有水吧,”格洛塔越过栏杆皱眉喃喃道,“该有些东西,对吧?”他又朝上看,“天花板在哪儿?”

“这地方真臭。”路瑟抽噎着,用一只手捏紧鼻子。

罗根难得一回同意路瑟的看法。这里的气味他再熟悉不过,他的嘴憎恨地噘起来:“像狗日的扁头。”

“噢,是的,”巴亚兹说,“山卡也出于锻造者的手笔。”

“他的手笔?”

“没错。他用黏土、金属和废弃的肉体制造出它们。”

罗根瞪着法师:“他制造出它们?”

“作为战争工具,用来攻打我们,攻打魔法师,攻打他哥哥尤文斯。他在这里培育出第一代山卡,释放出去成长、繁殖和破坏,这些是山卡唯一的生存目的。坎迪斯死后,我们花了很多年来猎杀山卡,但没能杀绝,只把它们赶进了世界的黑暗角落。它们在那些地方成长繁殖,现在要再次回到世间繁殖和破坏,那是它们不灭的渴望。”罗根听得目瞪口呆。

“山卡。”路瑟轻笑着摇头。

扁头绝非笑谈。罗根忽然转身,挡住狭窄楼台,在微光中笼罩在路瑟面前:“你觉得好笑吗?”

“这个,我的意思是,每个人都知道它们并不存在。”

“我亲手跟他们打,”罗根咆哮,“一辈子跟他们打。他们杀了我老婆、杀光了我的孩子和朋友们,北方都快被狗日的扁头淹没了!”他倾身向前,“所以,别告诉我它们不存在。”

路瑟脸色煞白,他望向格洛塔求助,然而审问官瘫靠在墙上,揉着大腿,细嘴唇抿成一条线,凹脸上汗珠密布,根本没工夫搭理他。“我他妈根本不关心它们存不存在!”他叫道。

“世上的扁头满坑满谷,”罗根嘶声说,脸逼到路瑟脸旁,“说不定哪天你也会撞上一大群。”说完他转身追赶巴亚兹,后者已消失在楼台尽头的门道中——此刻他最不愿的就是跟丢法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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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一个庞大无比的大厅,两边是沉默森林般的梁柱,其间阴影无数。上方远处条条光线射下来,在石地板上镂出奇怪纹路。光与暗的形影,白和黑的线条,几乎像文字。有什么信息?给我的信息?格洛塔浑身颤抖。多看片刻,也许能理解……

路瑟蹒跚走过,身影撒在地板上,割裂了那些线条,奇怪的感怀也随之消失。格洛塔摇晃自己。我在这个被诅咒的地方失却了理性。我必须清空思维,关注实体。格洛塔,关注实体。

“光线从哪儿来?”他提问。

巴亚兹挥挥手:“上头。”

“上头有窗?”

“也许。”

格洛塔的手杖点在光线中,又点在黑暗中,随后是拖地的左脚。“这只是个门厅?这到底有何意义?”

“谁能弄清锻造者的想法?”巴亚兹大咧咧地说,“谁能解读他的伟大设计?”他似乎以拐弯抹角为荣。

格洛塔觉得这地方是一场难以置信的超级浪费:“这里有多少居民?”

“很久很久以前,在那些快乐的岁月,这里住了好几百人。三教九流都有,都是来为坎迪斯服务,帮他工作的。但锻造者生性多疑,不仅用尽一切方法保守秘密,还把追随者们一个接一个驱逐出去,去阿金堡、去大学。到最后,这里只剩下三人。坎迪斯自己,他助手贾米斯,”巴亚兹顿了一会儿,“还有他女儿托萝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