锻造者大厦 The House of the Maker(第3/8页)
九指多少前进了一点,但鼻孔喘得像风箱,挂着最恐怖最厌恶的神态。路瑟的状况糟糕得多:牙齿颤抖,面色好像中了风,缓缓地单膝跪下,近乎窒息。格洛塔勉强越过他。
巴亚兹似乎不受影响。他直接走到门前,手指划过大字母。“十一重结界,每重有十一道关卡。”手指划过小字母,“十一的十一次方。”手指继续划过字母之外的线条。莫非那些线条也是细小字母?“有多少种可能?哈哈,真是最有效的防护措施。”
路瑟趴在桥边大吐特吐只稍微降低了这场面的史诗感。“那些字什么意思?”格洛塔嘶哑地问,强咽下喉头涌上的胆汁。
老头朝他咧嘴而笑:“你没感觉到吗,审问官?它们说掉头。它们说……此处……不得……通过。但那些话对我们没用。”他伸进领口,取出那段金属。跟大门一样的黑色金属。
“我们不该来,”身后的九指咆哮,“这地方死了。我们快走吧。”但巴亚兹不在乎。
“魔法正从这个世界流失,”格洛塔听见他喃喃自语,“尤文斯的伟业皆被荒废。”他在手中掂量钥匙,缓缓举起,“只有锻造者的成就永垂不朽。时间不能打败它们……即便是永恒。”门上甚至根本没个洞,但钥匙就那样缓缓插进去。缓缓、缓缓地插进那些圆圈正中。格洛塔屏住呼吸。
咔。
什么也没发生。门没开。就这样吧,游戏结束了。他感到强烈的欣慰,转头回望阿金堡,举起一只手向城头的刑讯官们示意。我不用再走了,不用再前进一步。巨塔深处传来一声回响。
咔。
格洛塔发觉自己的脸随之抽搐。是幻觉吗?他满心盼望。
咔。
又一声。不是幻觉。现在,就在他难以置信的视线中,门上圆圈开始转动。格洛塔头晕目眩地后退一步。
咔、咔。
一切迹象表明这是一整块金属,没有裂缝、没有凹槽、没有机关,但那些圆圈确实在转,每一圈转速都不同。
咔、咔、咔……
它们越转越快,越转越快,看得格洛塔眼花缭乱。最里头的圆圈——字母最大那圈——还看得清,但最外面、也是最细那圈,快到他完全跟不上……
咔、咔、咔、咔、咔……
随着巨轮转动,符号不断变化组合,门上接连出现各种图案:线条、方块、三角、更复杂的几何形,在他眼前骤显骤变……
咔。
所有圆圈戛然而止,组成一个崭新图形。巴亚兹伸手拔下钥匙,只听门轻“咝”了一声,几不可闻,好似远方露水滴落。然后门上现出巨大裂缝,朝两侧缓缓伸展,平滑地收进旁边,中间通道不断拓宽。
咔。
门完全收了进去,现出一个方形廊道。锻造者大厦的门开了。
“这——”巴亚兹轻声说,“才叫手艺。”
门内没有腥风,没有腐臭,没有岁月的痕迹,只有凉爽、干燥的空气。但感觉上像是打开了棺材。
一片死寂,唯有风呼呼地吹在黑石头上、格洛塔干哑喉咙的喘息和下方远处微弱的水声。神秘的恐怖业已消失,他看着敞开的廊道,只觉忧心忡忡。也不比在审问长办公室外等待差嘛。巴亚兹转身微笑。
“我封闭这里很久了,期间无人进入,你们三位理应感到荣幸。”格洛塔一点也不荣幸,他只觉恶心,“里面危机四伏,别碰任何东西,跟紧我,决不要自行其是,因为里面没有相同的路。”
“没有相同的路?”格洛塔问,“怎么可能?”
老头耸肩:“我只是门房,”他边说边将项链和钥匙塞回衬衫,“并非建筑师。”他走入阴影。
***
杰赛尔不舒服,不舒服极了。这不单是因为门上邪恶的文字,更由于突如其来的惊吓与反胃,好像拿起杯子,却发现喝的不是水——比方说,是尿——这种丑陋的惊吓会久久不散,留下难以磨灭的印象。此刻,那些他以为的蠢话和故事,忽地统统转为现实。世界不一样了,成了个诡异不安的地方,他希望一切恢复原样。
他不明白自己为何要来。他对历史几乎一无所知,坎迪斯、尤文斯,乃至巴亚兹,都不过是发霉的书里发霉的名字,小时候他都没兴趣听。霉运,单纯的霉运。他刚赢得比剑冠军,所以被选中陪客人前往一座古怪的旧塔。仅此而已,一座古怪的旧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