蜂蜜与死亡奇案(第6/8页)
一年年过去,我们看着帝国崩溃,看着政府失去控制,看着那些可怜而英勇的男孩们被派到弗兰德斯[6]的战壕中死去,这一切都令我更坚信自己的看法:我正在做的不是正确的事,却是我唯一能做的事。
我的面容变得不再熟悉,我的手指关节膨胀疼痛(不过没肿痛得太厉害,我认为这应归功于在刚成为养蜂观察家的开始几年里,我曾被蜜蜂蜇过太多次)。而勇敢的、迟钝的、亲爱的华生,他也和我一样,随着时间渐渐老去,变得苍白而瘦小,皮肤成了灰色,小胡子也成了和皮肤一样的灰色。但我想给自己的研究推出结论的决心并未减弱。要是说有什么改变,那也是增强才对。
于是,我在南部丘陵[7]对自己的猜想进行了最初的验证。我自己设计了一座养蜂场,在朗氏蜂箱[8]的基础上进行了改良。我相信我犯过所有养蜂人曾经犯过的所有错误,另外,据我观察,还有一大蜂箱的错误是任何养蜂人都不曾、将来也很可能并不会犯下的。《毒蜂箱奇案》,华生或许会给其中的部分起上这样一个名字,尽管要是有人足够有心来研究,《带刺女人的组织之谜》这个名字或许更能让别人对我的研究产生兴趣。(我谴责了特尔福德夫人未经我的同意便带走架子上的一罐蜂蜜,又向她保证,将来会从普通蜂箱里给她几罐用于烹饪,而试验用蜂箱中的蜂蜜,自采集后便会被锁上。我想这事儿不会引起什么评论。)
我用荷兰蜂做实验,还用过德国蜂和意大利蜂、卡尼鄂拉蜂和高加索蜂。我们的英国蜂已凋敝,这实在是件遗憾的事,即使它们在什么地方依然存活,也已与其他种群杂交了。尽管我曾经找到并且研究过一小只蜂箱,是我从圣奥尔本的修道院里购得后,从一小块含有王台的蜂框慢慢培养起来的,在我看来,它算得上是英国蜂的原始种了。
我用了近二十年来实验,最后得出结论,我所要寻找的蜜蜂即使存在,也无法在英格兰找到,而且它们同样无法在我能用国际包裹邮购到的距离里存活。我需要调查印度蜂。我需要前往或许比印度更远的地方。
我对各种语言略有所知。
我有花种,有各种萃取物和糖浆的酊剂。这些就足够了。
我将它们打包,安排人手每周清洁南部丘陵的小屋,给它通风,安排威尔金斯博士——我恐怕自己养成了叫他“小威尔金斯”的习惯,然而他自己并不乐意——检查蜂箱、采集并将多余的蜂蜜售往伊斯特本的市场,还要做好蜂箱过冬的准备。
我告诉他们,我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回去。
我已是老人。或许他们也并不期待我能回去。
而且,若这案子如我所想,那么严格地说,他们是对的。
老高不由自主地被打动了。他的一生都是在蜜蜂群中度过的。然而,望着那陌生人轻晃手腕,动作干净利落地将蜜蜂从蜂盒中摇出,而黑蜜蜂看来也似乎惊讶多过于愤怒,它们只是飞出来,又爬回蜂箱,这情景实在令人印象深刻。陌生人将里面充满了蜂巢的蜂盒放在一个齋薄些的蜂箱上,如此一来,老高便仍旧能从陌生人租的那只蜂巢中获得蜂蜜了。
也就是这样,老高多了一名租客。
老高给了张寡妇的孙女几个钱,让她每周去给陌生人送三次饭,基本上是米饭和蔬菜,还有满满一陶罐的汤——至少她从村里出门时是满的。
老高自己每隔十天去一次山上。一开始他是去检查蜂箱的,但不久他便发现,在陌生人的照料下,所有十一只蜂箱全都生气勃勃的,而它们过去从未这样。而且事实上现在有十二只蜂箱了,那位陌生人在山间行走时,偶然碰上一群黑蜜蜂,便将它们捕获了。
下一次上山时,老高带去了一些木头,他和那位陌生人花了好几个下午的时间,一语不发地共同劳作,给蜂箱又做了一些蜂盒,并在里面放置了一些蜂框。
一天晚上,陌生人告诉老高,他们所制作的那种蜂框是一名美国人发明的,也就是七十年前的事。老高觉得这是胡说八道,他做的蜂框和他父亲一样,山谷里的那些人也是这么做的,而且他很确定,他的祖父和曾曾祖父也是这么做的。不过他什么都没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