蜂蜜与死亡奇案(第4/8页)

“为什么?”

“我研究蜜蜂。你兄弟告诉我,你这儿养着黑色的大蜜蜂。不同寻常的蜜蜂。”

老高耸了耸肩。他没有纠正外国人对他和他侄子之间亲属关系的错误认识。

外国人问老高吃了没有,老高说没有,于是外国人便让张寡妇给他们端上汤和米饭,还有厨房里随便什么吃着不错的菜肴。张寡妇端上来一锅黑木耳炖汤,一些蔬菜和一条薄薄的小河鱼,没比蝌蚪大多少。两个男人静静地吃起来。饭后,陌生人说:“如果你能带我去看你的蜜蜂,我会付你足够的钱。”

老高什么也没说,但陌生人大方地付钱给张寡妇,然后背上袋子。接着他等待着,等老高开始向前走,他便跟上老高。他背着袋子,看起来就像它轻如无物。老高想,就一个老人来说,他很强壮,老高想知道是不是所有这样的外国人都很强壮。

“你从哪儿来?”

“英国。”陌生人说。

老高回忆起他的父亲告诉过他,曾经有一场与英国人的战争,为了贸易,也为了鸦片,不过那是很早以前的事了。

他们爬上山腰,或者也可以说,爬上了山冈。这里地势陡峭,石头很多,因此无法修整成耕地。老高想测一测陌生人的速度,于是走得比平常更快,而那陌生人一直跟着他,背上还背着行嚢。

然而,外国人还是停下来了好几次。他停下来检查花朵——那是种白色小花,早春的时候它能开遍山谷,但到了晚春时,就只山的这一侧开放了。有一只蜜蜂停留在一朵花上,陌生人跪下观察它。接着他将手伸入口袋,拿出一个巨大的放大镜,用它来检查蜜蜂,还在一本小小的口袋装笔记本上写下记录。他写的字老高无法理解。

老高以前从未见过放大镜,他凑近身子也看起蜜蜂来,它是那么黑,那么强壮,与山谷里其他地方的蜜蜂截然不同。

“这是你的蜜蜂?”

“是的,”老高说,“或者也可能是长得差不多的。”

“那我们得让她自己找路回去。”陌生人说道,他将放大镜放下,没有惊扰到蜜蜂。

农庄, 东部沙地,苏塞克斯[3] 1922年8月11日

亲爱的华生,

我还是对我们今天下午的讨论耿耿于怀,我仔细考虑了这个问题,决定更正我此前的观点。

我可以接受你发表1903年解决的案件,特别是我退休前的最后那个案子[4],但有以下条件。

首先,按照惯例,你得隐瞒事件相关人士的真实姓名和真实地点,我建议你用猴子腺体替换掉我们遭遇的那个问题(我指的是普雷斯伯里教授的花园,具体我就不在这儿细说了),也可以说是某种猿或狐猴的实验提取物,实验由某位外国的神秘人物完成。或许你可以写,那种猴子提取物能让普雷斯伯里教授走路的样子像头猿猴——或者他也可以成为某种“爬行类人种”?——还能让他爬上建筑物和树梢。要么他可以长出条尾巴,但就算是对你来说这也太异想天开了,华生,尽管这没比你对我生活和工作中遇到的单调无聊的事件所做的添油加醋更异想天开多少。

另外,我已写完了你叙述结束后的那段演讲,它应由我的口中述说。请确保你发表时的内容与之类似,我将在其中痛斥过于长久的生命,痛斥令愚者干出蠢事来延续他们愚蠢生命的可悲欲望。

在人性中,存在一种非常真实的危险性。如果某人能够永生不死,如果永葆青春能由人自取,那么肉体、肉欲与世俗也将延续它们毫无价值的生命。灵魂将不可避免地呼唤某些更高层次的东西,它将成为最后的一点喜悦残存。我们这可怜的世界又会成为什么样的污水坑?

我想,像这样的几行字,应该能让我的心情安定下来。

你完成后发表前,请记得一定让我先看一遍。

老友,依旧是你最顺从的仆人, 夏洛克•福尔摩斯

他们在午后稍晚时见到了老高的蜜蜂。老高的蜂箱是一些灰色的木头盒子,堆在一个简陋得几乎无法被称之为棚屋的建筑后面。建筑只有四根柱子,一个顶棚,挂了几张油布来抵挡最糟糕的春雨和夏季雷暴。里面放了一只木炭火盆,如果你能找张毯子将它和自己盖起来,在火盆上煮点饭,还能获得些许温暖;建筑中央则摆着一块木板,上面有一只老旧的瓷枕,如果老高得跟蜜蜂一起睡在山同上,就用它来做床铺,这种情况多半发生在秋天,那时候才是他采蜜最多的季节。相比于他侄子蜂房的产量,他的蜂房几乎不值一提,但也足够他花上两到三天,将碾碎的蜂巢搅拌成浆,用布料过滤后倒入他带上山冈的桶和罐子里。他会将剩下的残留物——包括黏稠的蜡油、少量花粉、泥土和蜂王浆——放进一只罐子里混合,从中提取蜂蜡,将带甜味的水还给蜜蜂。接着他会带着蜂蜜和蜂蜡块下山,到村里出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