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第7/10页)

他开始透过玻璃门观察外面的路人。

一个男人走进来,坐在离鲁本几张凳子外的位置。他的块头很大,眉骨凸出,身穿深色旧皮夹克,右手上戴着两枚硕大的银戒指。

这个男人身上带着某种非常邪恶的东西,他俯身探向吧台的样子,他问酒保要一瓶啤酒的语调,都散发着好勇斗狠的气息。

男人猛地发难了。“怎么着,看我不爽?”他向鲁本挑衅。

鲁本平静地看着他,完全不急于回答。

男人突然站起身来,怒气冲冲地离开了酒吧。

鲁本继续冷静地看着。在理智上,他知道那个男人发怒了。通常情况下,你应该尽量避免陷入这样的局面:激怒酒吧里的大块头。但这些都不重要。他思考着自己看到的小细节。那个男人对某件事心怀羞愧,非常羞愧,光是活着对他而言就是一种折磨。

鲁本离开了酒吧。

天已经完全黑了,灯火闪亮,车流如织,街上的行人更多了。周围笼罩着寻欢作乐的气息,迎面而来的是一张张的笑脸。

可是他马上听到了声音,来自远处的声音。

有那么一瞬间,他陷入了凝滞。在什么地方,有一个女人正在和男人搏斗。那个女人很愤怒,但是也很害怕。男人威胁她,女人开始尖叫。

鲁本凝固了,他全身肌肉绷紧,站在原地,努力捕捉着声音的来源,却毫无头绪。然后他慢慢意识到,有人在向他靠近。是酒吧里的那个讨厌鬼。

“还想找麻烦?”男人咆哮,“娘炮!”他伸手推搡鲁本的胸口,但鲁本纹丝不动。鲁本挥出右拳,正中男人鼻子下方,男人踉踉跄跄地跌出人行道,摔进了路边的水沟里。

周围的人纷纷倒抽一口凉气,望着他们两人窃窃私语,指指点点。

男人有点儿回不过神来。鲁本看着他,冷静地观察他的震惊,观察他抬手擦拭鼻血,后退几步,险些撞上车流,然后蹒跚走开。

鲁本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手。没有血迹,感谢上帝。

但他突然产生了一股无法抑制的冲动,他想好好洗一洗手。他走到街边,拦了一辆出租车径直回家。

这一切一定意味着什么。就在几天前,他连两个吸毒的恶棍都打不过,险些丢了小命;可现在,他轻而易举地打倒了一个大块头,要是在两周前,这样的对手准能吓得他魂飞魄散。并不是说他是个懦夫,他只是和所有男人一样清楚:如果某个壮实的家伙比你重75磅,手臂比你长半英尺,看起来还十分好斗,那你最好别招惹他。不要跟这种暴力男作对。赶紧逃跑。

好吧,现在不是这样了。

这一定意味着什么,但他无力深究,他仍在回味所有细节。

到家的时候,格蕾丝已经歇斯底里了。

“你跑到哪里去了?”

“出去了一趟,妈,你以为呢?”他反问,然后走到电脑旁说,“看,我得开始工作了。”

“这是怎么回事,”她激动地挥舞着手臂,说话都有点结巴了,“迟到的青春期叛逆?我是说,现在到底是怎么回事,难道你整个人都进入了第二次青春期?”

他的父亲从书本中抬起头来。

“儿子,你确定你愿意花20万美元购买尼德克家的个人物品?你真是这么交代西蒙・奥利弗的?”

“很便宜了,爸,”他回答,“我只是在做玛钦特希望我做的事情。”

他开始写作。啊,我忘了洗手。

他走进浴室,开始搓洗。手的感觉不太对劲儿,他张开手指。上帝,这不可能。他又仔细检查了另一只手。比原来大。他的手变大了,毫无疑问。他没戴戒指,如果戴了,那他早就该发现了。

他走到衣柜旁,拽出一双驾驶皮手套。戴不上了。

他站在原地,回忆着所有不对劲儿的地方。他的脚已经痛了一整天。他原本觉得不太要紧,当时他正享受着全新的感受,脚痛不过是一点儿小烦恼,但现在,他明白了那疼痛的真正意味。他的脚也变大了,没有大很多,只有一点点儿。他脱下鞋子,现在感觉好多了。

他走进母亲的房间,她正站在窗边,双臂抱胸,专注地看着他。我也是这么看别人的,他想道。她盯着他仔细端详。不过她不会用这样的目光审视所有人,只是在我面前才这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