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部 第五章(第5/13页)

“啊!那总是会有很多人,一定很热闹。”格扎维埃尔的语气中反映出一种强烈的需求。

“现在您很想娱乐一下?”

“我当然想。”格扎维埃尔说,眼睛里闪过一道粗野的光芒。

“从早到晚关在这间屋子里,我都快疯了。我再也忍受不了了,你们不能体会我多想离开这间屋子。”

“谁阻止您出去了?”皮埃尔问道。

“您说女人和女人跳舞没意思,但贝格拉米安或热尔贝会很乐意陪您跳,他们跳得很出色。”弗朗索瓦丝说。

格扎维埃尔摇摇头。

“当人们像委托订货一样决定去娱乐,那总是很可悲的。”

“您希望一切都像天赐食物一样从天上掉下来,”弗朗索瓦丝说,“您不屑于抬一下小手指,然后您又责怪别人。显然……”

“总该有一些地区,”格扎维埃尔神态迷惘地说,“一些热带地区:希腊、西西里,在那里,人们肯定不需要抬一个指头。”

她皱起了眉头。

“在这里,必须用两手紧抓不放,可为了抓什么?”

“即使那里也同样。”弗朗索瓦丝说。

格扎维埃尔目光炯炯。

“那个被沸水包围的红通通的岛屿在哪里?”她热切地问。

“圣多兰岛,在希腊。”弗朗索瓦丝说,“但是我对您说的不完全是这样。只有峭壁是红的,只有在两个黑黑的小岛之间的海在沸腾,而这两个小岛是火山的喷射物构成的。哦!我想起来了,”她热情洋溢地说,“在这些熔岩石之间有一个全是硫磺水的湖,蜡黄蜡黄的,沿边是一个像无烟煤一样漆黑的狭长半岛,就在这块黑色地带的另一边是一片耀眼夺目的碧蓝大海。”

格扎维埃尔以热烈而专注的目光看着她。

“没想到你们见到了这一切。”她满怀责备的口气说。

“您认为我们不配。”皮埃尔说。

格扎维埃尔挑衅地打量着他,并指了指肮脏的皮软垫椅和桌子。

“真想不到看到这些景色以后,您还能坐到这里来。”

“在遗憾中虚度时光又有什么好处呢!”弗朗索瓦丝说。

“当然,您不希望有什么遗憾,”格扎维埃尔说,“您一心想要幸福。”

她的目光射向远方。

“而我,我生来就不顺从。”

弗朗索瓦丝被刺中痛处。这种业已成形的幸福观在她看来是天经地义,难道能够轻蔑地予以否定?不管有理无理,她不再视格扎维埃尔的话为一时冲动,这里存在着一整套与自己的看法截然相反的价值观念,对这种观念熟视无睹是徒劳的,但它的存在却令人心中不畅。

“这不是顺从不顺从的问题。”她激烈地反驳,“我们热爱巴黎,热爱这些街道,这些咖啡馆。”

“怎么可能热爱肮脏的地方、丑陋的事物和所有这些卑鄙可耻的人呢?”格扎维埃尔厌恶地强调这几个形容词。

“因为我们对整个世界感兴趣。”弗朗索瓦丝说,“而您,您是一个小唯美主义者,您需要完全不加修饰的美,但这是一种很狭隘的观点。”

“我是不是必须对这个茶托感兴趣,仅仅是因为它存在?”格扎维埃尔问道。

她忿忿地看着那个茶托。

“它在那里,这就已经足够让你感兴趣了。”

她故作天真地补充:

“我还以为作为艺术家恰恰是因为他们热爱美好的事物呢!”

“这要看什么叫美好的事物。”皮埃尔说。

“哟!您在听哪!”她以吃惊而温柔的口吻说,“我以为您陷入了深奥的思索中了。”

“我一直在洗耳恭听。”皮埃尔说。

“您情绪不好。”格扎维埃尔始终含着笑说话。

“我情绪极好。”皮埃尔说,“我以为我们要度过一个令人愉快的下午。我们先去看画展,从那儿出来,刚刚有时间吃一块三明治。这简直太棒了。”

“您认为这是我的错?”格扎维埃尔说,她龇着牙强笑。

“我也不认为是我的错。”皮埃尔说。

为了有意向格扎维埃尔表示不满,他才坚持要尽早见她。他本可以多想想我嘛,弗朗索瓦丝心中埋怨。处境对她来说很令人不快。

“确实,每当您有一刻空闲的时候,”她咧着嘴恶狠狠地说,“如果稍有浪费,那简直是大祸临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