边界内外(第17/27页)

他盯着她,十分惊愕。然后他笑了:“你可不像你装的那么意志坚强。你那一套全都是虚张声势。”

“有点儿吧,”她只得承认,“不过,给扔在一个小岛上,跟一个隐士在一起,对我来说的确是个新情况。我现在明白为什么要劫持我了。你不想让任何人向新闻界泄露巨石墓穴的事。好的,我不会。我向你保证。”

他没有立即回答。他站在那儿,摸着他的下巴。

“嗯,你还真够大度的。”片刻之后他说,“现在,我告诉你我们要做什么。我们回房子那儿,让鲍勃准备好外带午餐,然后我带你到湖上周游一番。我保证不会把你从船上推下去。”

他只在刮西北偏北风的时候才发疯[9],她想。除了那张照片的事儿以外,他各方面都是有理智的。可是……要是没有那张照片,她就会对他和盘托出,告诉他自己的真实来历,她来巴利范恩的理由了。是的,她暂时还没这么做。

几小时以后,希拉得出了结论:跟父亲所描述的那个心中留着死结,怨怼整个世界,因失望而耿耿于怀的尼克相比,眼前的尼克不辞辛苦让她开心,让她感到在他陪伴之下的每一分钟都十分快乐,这两者之间的差别实在是太大了。这是一条带一个小前舱的双引擎汽艇,不是迈克尔前一天载她来岛的那条突突响的小船。汽艇在湖上轻快滑行,不断闪避着凸入湖中的地岬,他坐在舵手的位置,把陆地上那些有趣的地方指给她看。西面的远山,一座废弃的城堡,一个古老修道院的高塔。他一次也没有提及她造访的原因,也没有旁敲侧击打听她自己的生活信息。他们并排坐在小舱里吃煮鸡蛋和冷鸡肉,而她一直在想,她的父亲一定会喜欢这样的。如果他活到现在,能够来度假的话,也一定会用这样的方式度过一天。她想象得出他跟尼克一起互相逗趣,嚷着粗话,争相炫耀,由于她的在场而显得不十分自然。尽管并不是她母亲。她会把什么事情都搞砸的。

“你知道吗,”她说,一时心血来潮,感到有了自信,这是喝吉尼斯黑啤酒之前那一小杯威士忌引发的效果,“我想象中的指挥官巴里跟你一点儿都不像。”

“你是怎么想象的?”他问道。

“嗯,因为他们告诉我你遁世而居,我就想象这个人住在一座城堡里,到处是老家臣和狂吠的猎狼犬。那种老怪物。要么严厉,要么很粗鲁,对家臣大叫大嚷,或者过于热情,让人害怕,专拿恶作剧耍弄别人。”

他笑了:“我想粗鲁的时候会很粗鲁的,我经常对鲍勃大喊大叫。至于恶作剧……我当年乐此不疲。现在偶尔也玩一玩。再来一杯吉尼斯吗?”她摇摇头,后背靠着舱壁。“问题在于,”他说,“我玩的那些恶作剧大多是自娱自乐。反正那种东西现在已经过时了。我觉得你就从来没有干过那种事。打个比方,把白老鼠放在你编辑的办公桌上吧?”

用明星的化妆间替换编辑的办公桌,她心想。

“没放过白鼠,”她答道,“但我有一次把一只臭气弹放在了上司的床上。不瞒你说,当时他一下子就跳开了。”

那是在曼彻斯特,布鲁斯一直没有原谅她。他本以为两人之间会展开一段隐秘的恋情,这样一来便消失在烟雾之中了。

“我正是这个意思,”他说,“最好的笑话只是为了取悦自己。要是用在你的老板身上,可就有点儿像一场赌博了。”

“算是一种自我保护吧,”她对他说,“一想到要跟他上床我就觉得烦。”

他哈哈大笑起来,但马上又止住了:“请原谅,这的确让我好奇大增。你跟你的编辑们常闹麻烦吗?”

她假装回想着:“这得看具体情况。他们有可能相当苛求,难以应付。如果你雄心勃勃的话,比如我,那种事情就会让你获得提拔。当然,整个事情是一件苦差事。我不是那种放任随意的人。”

“这是什么意思?”

“这么说吧,我不会看别人弹一下帽子,就把衣服脱光。必须是我喜欢的人。我这话吓着你了吧?”

“丝毫没有。我这种老怪物喜欢了解一下年轻人是怎么生活的。”

她伸手取了一根烟。这一次他给她点上。

“问题在于,”她说,她也会在礼拜天晚饭后跟她父亲这样交谈,而她母亲则踏踏实实待在别的房间,父女两个也就更自得其乐了,“问题在于,我认为性这件事被看得过高了。男人们像煞有介事一通忙乱,把某个人脱光,各种呻吟,还有的痛哭流涕。这么做的唯一原因就是取人头皮,以便四处炫耀,就像印第安人似的。在我看整个事情一点儿好处都没有。不过呢,我刚十九。要想成熟还有不少时间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