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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可以爱一个宗教狂,我也可以爱一个异教徒,但我就是不能爱一个英国人。

她把那台小收音机打了开来,转到短波的波段。此时,她已戴上了耳机以免吵到那对双胞眙。但是,当她收听到一些来自各国不同的宣传广播时——这儿是美国之音,这儿是德国之声,这儿是自由之声,以色列之声,还有上帝才知道的什么之声,每一个声音都是这么的亲切,这么的超然,这么的让她神往——一阵怒火攻心且夹杂着惶恐淹没了她。我是俄国人!她几乎要回敬他们了。即使现在我活在悲剧的阴影下,我还是会梦想一个世界,一个比你们的世界还好的世界!

但是,这是个什么样的悲剧呢?

电话响了。她抓住了话筒,但却是纳沙扬打来的。他这几天好像变了一个人似的。他打电话来是要和她查对一下明天的计划。

“噢!我想私底下问你一下,你是否真希望明天到‘十月’的摊位去,如果你要去的话,我们就得起个早。如果你必须要送你的孩子去学校或是什么的,我可以通知叶里沙夫叶塔·亚别克塞叶夫娜先去代替你。这么做并不麻烦,只是你必须及早告诉我。”

“你太好心了!纳沙场。但是上个星期,我几乎整个星期都在忙着书展的事,所以我自然希望能去参加明早的开幕典礼。马特维会送孩子们去学校的。”

我们之间的对白就像是舞台上的演员们对话。到底我们的心里是想谁在偷听我们的谈话,所以我们需要用这么拐弯抹角的方式说话?如果我对一个英国人说话的时候都能像是对我的爱人一样,为什么我不能用一种正常的方式对一位亚美尼亚人,又同时是我的同事讲话呢?

他打电话来了,她立刻就知道自己等了这么久,等的就是他的电话,因为笑容已经在她的脸上了。他不像伊格,他没有提到他的名字或是她的。

“和我一起私奔吧!”他说。

“今晚?”

“马都上了鞍,三天的食物也都准备好了。”

“但你是否清醒到可以私奔的地步呢?”

“你一定很惊讶,我可是清醒得很呢!”停了一下,“这并不是为了要考验什么,但实在是无事可做。我一定是老了。”

他的声音听起来的确很清醒,而且很亲近。

“但是,那个书展又怎么办呢?你是不是预备弃它于不顾,就像上次有声图书展一样?”

“去他的什么鬼书展。我们如果要私奔,就得趁书展之前,否则我们永远也别想私奔。一等到书展结束,我们就会累得走不动了。近来如何?”

“噢,我对你实在是火极了。我的家人都被你给惯坏了。现在他们问的,只是你什么时候会再来,带着烟草和蜡笔来。”

停顿了一下。他开玩笑的时候,通常是不会这么周到的。

“这就是我惯常做的。我把人惯坏了,然后就在他们落入了魔法之后,我就不再对他们有任何感觉了。”

“什么!”她叫道,叫声中含着深深的惊讶,“巴雷!你在说什么?”

“我只是重复我的一位前妻的智慧之语,只此而已。她说我只有冲动而无感情,而我也不该穿着粗呢大衣在伦敦街上行走。若有人把这些话告诉你,你这辈子都会相信她讲的是实话。我从那时候开始就没再穿过粗呢大衣。”

“巴雷!那个女的——巴雷,她说的话真是既残忍又不负责任。我不该乱批评她,但她全错了。我很清楚她一定是很生气才会这么说,但她错了。”

“她是错了,是不是?那么,我该有什么样的感觉?请告诉我。”

她突然大声笑了出来。到了此时,她才了解到她一点儿也没有防备地就掉进他所设的陷阱里去了。

“巴雷,你实在是一个非常、非常坏的人。我要跟你划清界限了。”

“只因为我什么也感觉不出来?”

“有一样。你会感觉到如何保护别人。我们那天都注意到了,并且很感激你!”

“还有呢?”

“还有,你有幽默感,我可以这么说。你很颓废,很自然,因为你是个西方人。这都是很正常的。但是因为你有幽默感,所以才受人尊敬。”

“你那儿有没有什么剩饭剩菜的?”

“你是说你觉得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