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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过,那天下午,没有人比巴雷工作得更卖力,因为,应该用什么方式才能把水阻挡在河湾里,没有人有像他这么明确的观念。他把裤管卷了上来,站在水流分叉的地方,不停地拿着树枝、搬运石头,直到筋疲力尽。而安娜呢?她跨坐在他的肩头,指挥着工程的进行。他用做生意的方法来取悦塞吉,同时用罗曼蒂克式的辞藻来讨好卡佳。一辆白色的车驶了过来,挡住了那一辆红色的车子。一对夫妇坐在车里面,把车门开了,吃着他们带来的野餐。在巴雷的提议之下,孩子们跑到一个小丘上向他们挥手,但是这对夫妇并没理会他们。

夜幕低垂了。有人将秋天落下的桦树叶收集起来,用火烧了。烟味弥漫在空中。莫斯科又是一片万家灯火的景象。他们登上了车。一对野雁飞过他们头顶,而它们是世上最后的两只野雁。

在回程途中,安娜睡在巴雷的大腿上,而马特维再度唠叨不休,塞吉对《松鼠纳金》的书页皱眉头,好像那是党的宣言一样。

“你要到什么时候才会再与他通话?”巴雷问道。

“那得事先安排。”她莫测高深地说着。

“是由伊格来安排吗?”

“伊格什么也不安排。他只是个信差而已。”

“新的信差。”他改正她的说法。

“伊格虽是新的信差,但却是我的旧识。怎么,有什么不对吗?”

她瞧了他一眼,想知道他的意图何在。“你不能去那家医院,巴雷,那个地方对你不安全。”

“但那儿也不是你度假的地方呀!”他答道。

他想,她明白他的意思。她明白,但不知道她自己明白。她感觉出某种不祥之兆,而且内心多少有点确认了。但是,她多半不愿意承认有什么不对劲。

那个英美共享的状况室,已经不是以往那个在维多利亚街见不得人的地下室了。如今,它摇身一变,搬到葛若斯芬诺广场外一座刚建好的摩天大楼楼顶的阁楼里,对外自称是国际调停组织团。办公室外有美国海军陆战队所派驻的彪形大汉把守着,室内充斥着让人毛骨悚然的肃穆气氛。一大群衣着整洁的年轻男女穿梭其间,一直不停地在安全电话中和兰利通话、传递文件、在安静无声的键盘上打着字,或注视着墙上那个苏俄司里原先摆放时钟的位置上的一排电视监视器,不耐烦地等待着。

那个平台有两层高。奈德和薛里顿肩并肩地坐在封闭的控制室上面,而他们下方,一群手下各自做着他们自己的分内工作。布拉克和艾玛在一边,鲍勃、庄尼和他们的一伙人则在另一边和中间的走道上,但他们现在正朝着同一个方向移动。他们的脸上也都有着同样服从而果断的表情,一同看着那排电视荧光屏闪动的画面。当经过自动译码的信号进来时,荧光屏就会出现股票交易所在报价时那种不停滚动和闪烁的画面。

正当荧光屏突然一片空白,接着又闪动起密码“BLACKJACK”的时候,薛里顿说:“卡车在码头上很安全。”

卡车的本身就是一个渗透的奇迹。

这是我们自己的卡车!在莫斯科!我们!用英语来说,这叫货车,但是为了要尊重美国人的所有权,我们就说它是卡车。在我们取得并部署它的背后,费了很多的工夫和行动。这是一辆卡马士车,颜色暗灰,体积相当庞大,有一排字母“SOVTRANSAVTO”涂写在脏污的车身上。这辆卡车是连同它的司机一同被征募的。征募这辆车的是情报局派驻慕尼黑的庞大工作站。这辆卡车经常从西德运送奢侈品给莫斯科少数几个权贵人士,他们有渠道可将这些货品供应给一个特殊配给站。下至西方的昂贵皮鞋,上至西方轿车的零件,都曾经装在这辆卡车的肚子里运送到莫斯科。就是在这么一次行动中,它被征募了。司机是一位苏联人所称的“长程炮手”。他们蛮可怜的,虽受雇于国家,但常衣不蔽体,食不饱腹。他们到了西方,如果遇到了什么不幸,既无医药,也无意外的保险可资救济。即使是在严冬,他们也只能群集在货仓里打着哆嗦,然后草草吃过一顿晚餐之后,就在毫无舒适可言的车厢里轮流睡上一觉。不过,他们还是可以借在西方国家里碰到的机会,在苏联境内大大地捞上一笔属于自己的财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