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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拜托!”他说,“再待一会儿,我知道我这个英国出版商有多么差劲,见了一位漂亮的苏联美女又不知道该谈些什么正经事儿。我不会骗人,也不会说谎。跟我吃晚饭好不好?”

“不方便。”

“改天晚上方不方便?我该怎么办呢?拿一尊神像来烧吗,还是放一根蜡烛在我的窗前?你是我此行的目的。请帮助我,然后我才能帮助你。”

他的恳求让她不知如何是好。

“能不能把你家的电话号码给我?”他坚持着。

“不方便。”她低声说道。

他们走下了宽阔的楼梯。巴雷向头顶上望了望,看到维克娄和他的朋友站在那儿。他抓住卡佳的手臂,力虽不猛,但也足够使她停住了脚步。

“那什么时候?”

他仍然握着她的手臂,握住的地方,就在她手肘上方肌肉最丰满的那部分。“我今晚也许会打电话给你。”她带着怜悯的眼光答道。

“不要也许。”

“我一定会打给你的。”

他待在楼梯上,看着她走向人潮边缘。她似乎在那儿先做了一口深呼吸,才伸展身手,挤进了人潮之中,朝着大门前进。她的全身都已为汗水湿透。围在她颈子上和背部的围巾也已被汗水浸湿。此时,他强烈地渴望喝上一杯。不过,比喝酒更强烈的一种欲望,是要拆除那只缠绕在他身上的麦克风。他要把这只麦克风踩成碎片,然后用挂号信寄去给奈德亲收。那个鼻子弯弯的维克娄,此时三步并作两步地下了楼梯。他露出牙齿,像个贼一样,尽跟他讲些萧伯纳俄文传记的无聊话。

她走得很快,边走边找出租车。天上乌云密布,看不到半点星光。能看见的,也只有宽阔的街道和从佩特罗夫卡方向闪现的极光。她此时需要跟他保持距离,也需要跟自己保持距离。她的内心生出了一种恐慌,不是出于惧怕,而是出于强烈的反感,这种恐慌正威胁着要吞噬她。他不该谈那对双胞胎的。他没有权利打破一种生活和另一种生活之间所筑的纸墙,他更不该用那些官僚的问题来折磨她。她已经信任他了,而他为什么还不信任她?

她转到一处街角,继续走着。他是个标准的帝国主义分子:虚伪、纠缠不休,并且一点儿也不信任别人。一辆出租车掠过去了,没有注意到她。另一辆则慢慢驶近,听她呼喊着她要去的目的地,又疾驶而去,去找寻更能赚钱的生意,譬如搭载娼妓,运家具,运黑市的蔬菜、肉、伏特加酒,以及为游客运送随身行李等等。雨开始下了,来势汹汹地刷落了下来。

他那什么鬼幽默。还有,他所调查的,根本都是些毫不相干的事情。再也别想要我跟他接近了。她应该去搭地铁的,但是又怕那种密封的感觉。不过,他也跟多数英国人一样,看起来蛮吸引人的,甚至在笨拙之中也隐含着优雅。他机智,并且毫无疑问也很敏感。她从没想到他会距离自己这么近。也许是她自己跟他太过接近了吧!

她一直走,一边稳定情绪,一边找车。雨下得更大了。她从袋子里取出一把折伞撑开。就在她走到一处十字路口,准备过街的时候,一个开着蓝色“拉达”车的男子把车开了过来,而她并没有招呼他。

“生意如何,小姐?”

他到底是开出租的,还是强盗?她管不了这么多了,一屁股坐上了车,并且把自己要去的目的地告诉了他。这个男子开始跟她大声讲话了。雨点像在落冰雹似的打在车顶上。

“我很赶。”她说着,并且把两三张卢布递给了他。“我很赶。”她又重复了一遍,并且看了看表。自己心里也觉得奇怪,是不是大家在匆匆忙忙赶往医院途中时都会看表。

这个男子似乎也把她的托付很当一回事。他开得飞快,但口中还是不断地讲着话。雨水朝着车子打开的车窗扑了进来。从他口中,她得知他有位体弱多病的老母住在诺夫哥罗德。一天,她在爬梯子采苹果时摔了下来,不省人事。当她醒来的时候,两脚已经上了石膏。雨水像急流般地滚满了车前的挡风玻璃。他一直都没停下来把雨刷给装上。

“她现在如何?”卡佳一边问,一边试着把发巾绕到头发上。一个急着赶到医院去的女人是不会跟别人谈他们家的痛苦的,她心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