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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人一时之间都有点儿词穷了。巴雷记起一个他在大学里认识的女孩。她是将军的女儿,皮肤像玫瑰花瓣一样。她活着似乎就只为保护动物的权利,直到有一天,她突然跟当地的一个男人结了婚。卡佳脸色阴沉地望着房间的那一端,那儿有十几张桌子很整齐地排成几列。维克娄就在其中的一张桌子旁与一个像他一般年纪的人讲着笑话。另一张桌子上,年纪较长、穿着马靴的一位先生正跟一个穿着牛仔裤的女子喝着柠檬水。他手臂张开,好像是向人诉说他丢光了财产一样。

“我怎么没想到为什么没在电话里请你吃晚餐。”巴雷说着,两眼再一次与她的目光相对而视。他也再一次地觉得自己好像要陷入她的眼睛里。“我想,也许每个人都不愿意一下子就进展得太快。不是人人都能放得开的。”

“即使你请我,我也不方便。”她蹙着眉头答道。

水壶开始发出滚热的吱吱声了,而那些恋战不休的女侍们居然连看也不看一眼。

“在电话里办事,总是这么困难,你不觉得吗?”巴雷说着,“就好像是让自己对着一堆塑料花讲话,我是说,不是对着真人的面孔讲话。我个人很讨厌这种怪里怪气的东西。你呢?”

“讨厌什么?对不起,我没有听懂。”

“电话!隔着一段距离和人说话。”水壶开始冒水喷在瓦斯炉上了。“你没法看到别人的时候,根本就没法想像他们会是什么样儿。”

马上切入主题!他告诉他自己,就是现在。

“前几天我才跟我在出版界的一位朋友谈起同样的事情。”他以同样的愉悦语气,同样的音量,继续说了下去,“我们在讨论一个人送给我们看的书时说的。我已经拿给他看过,是在完全秘密的情况下做的。而他则对这本小说着迷得要命。他说这是他多年以来看过的最棒的小说。他甚至说这是一颗炸弹。”她的眼睛小心翼翼地对着他直视。“但是,多么奇怪!连一张作者的照片都没有。”他装腔作势地继续说道,“我甚至连那位作者姓啥名谁都不知道,更不用说他是从何处得到资料,学到技艺等等的了。你懂我的意思吗?就像我听到一首曲子,但无法确定它是勃拉姆斯的作品,还是科尔·波特的作品一样。”

她蹙着眉,把双唇抿进去,似乎是要把它们弄湿润一点。“我认为不应该侵占一位艺术家个人的隐私。有些作家只愿意以不具名的身份写作。天才就是天才。天才是不需要任何解释的。”

“嗯!我所讲的,也并不是什么解释不解释的问题,而是真实性的问题。”巴雷解释道。沿着她面颊骨的地方有一些汗毛,但却不像她的黑发,而是金色的。“我的意思是说,你是知道出版业的。举例来说,如果有个人写了一部有关缅甸北部山区民族的小说,那么,读者就绝对有权利问,他是否到过明斯克以南的地方。特别是把这部小说当做是一部非常重要的小说时。根据我的这一位密友告诉我的,这部小说是一部足以震撼世界的作品。我想,在这么一件非比寻常的事件上,你绝对有权利要求作者站出来,证实他的资格吧!”

那位年长的女人比别的女人都要勇敢,她把滚烫的水注入那个茶壶。第二个女人打开现钞柜,第三个女人正抓把茶叶盛到手提吊秤上。巴雷把手伸进裤袋,拿了一张三个卢布的钞票出来,那位站在收银台的女人看到之后发出了失望的嘀咕声。

“我想她是要零钱吧?”巴雷呆呆地说,“我们不也都缺零钱吗?”

正说着,他看到卡佳把三十个小铜板放到了柜台上,笑了笑。她笑的时候,嘴角有两个小小的酒窝。他拿着书和袋子,她拿着那一盘碟子和杯子跟在他后面。但是就在他们到达桌边的时候,她向他说了一段具有挑战性的话。

“如果一位作家有必要证实自己所言属实,那么为他出版书的出版商岂不更应如此吗?”她说。

“哦,我是赞成各方面都要诚实。底牌在桌上亮得越多,大家都会越好过。”

“据所得到的消息,那位作者是从一位俄国诗人处得到灵感的。”

“佩切林,”巴雷答道,“我查过他的资料,他在一八〇七年出生于基辅的戴莫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