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潘戴尔开往永恒。疲累的双眼盯着前面污渍斑斑的红星星,尾随自己的过往。他几乎是在睡梦中笑了起来。班尼叔叔充满良心谴责的独白一字一句、抑扬顿挫地原音重现之际,他的决定早已被忘在一边了。

“瑞秋怎么会让你母亲进家门,我一直想不通。”班尼叔叔说,摇摇汉堡帽。“你不必引经据典,也看得出她是个好货。纯洁或美德都不是重点。她熟透了,是个即将转变成女人的蠢女孩。只要轻轻一推,她就跨过去了。都早有预兆了。”

“她叫什么名字?”潘戴尔问。

“雀莉,”他叔叔叹口气,活像垂死老人吐露毕生最后一个秘密,“我想是雀莉达的简称,虽然我从来没看过她的证件。她该叫特瑞莎或伯娜达特,或卡美尔,但她就是叫雀莉达。她爹是梅奥郡来的砖瓦匠。爱尔兰佬比我们还穷,所以我们有爱尔兰女佣。我们犹太人不认老,哈瑞小子,你父亲也不例外。我们的问题是不相信天堂。我们在上帝长长的走廊里站了许久,但是要进到上帝精雕细琢的大堂,还有得等。我们之中的确有些人怀疑这天是否真的会来临。”他身子前倾越过铁桌,捉住潘戴尔的手,“哈瑞,听我说,孩子,犹太人恳求人的宽恕,而不是上帝的宽恕。这让我们受尽煎熬,因为人是比上帝更难搞的骗子。哈瑞,我恳求你的宽恕。赎罪,我会在临终的床上得到的。原谅我,哈瑞,签下那张支票的人是你。”

潘戴尔会应允他要求的任何事,只要他愿意继续解释那场大爆发。

“是她的味道,你父亲告诉我。”班尼重拾话题,“他扯着头发,很懊悔。他坐在我面前,像你现在一样,只是没穿制服。‘为了她的味道,我毁了我神圣的理智。’他对我这么说。哈瑞,你父亲是个虔诚的人。‘她跪在壁炉前,我闻到她身上甜美的女人味,不是肥皂和刷洗的味道,班尼,是天生自然的女人。她的女人味征服了我。’如果瑞秋不是到南区码头参加犹太纯洁女儿会的庆典,你父亲就不会堕落了。”

“可是他的确堕落了。”潘戴尔提醒他。

“哈瑞,在天主教和犹太教罪孽交错的泪水里,在万福玛利亚和‘哦,不38’以及两边可能用到的所有祷词里,你父亲的确摘了禁果,我不能把这看成上帝的作为。但是你有犹太人的厚脸皮,也有爱尔兰人的伶牙俐齿,只要你能摆脱罪恶。”

“你怎么把我弄出孤儿院的?”潘戴尔追问道,几乎失声大叫起来,他太在乎了。

模糊的童年回忆里,在班尼救出他之前,隐约有幅图像,一个像露伊莎的黑发女子跪在地上,刷洗大得像游戏场的石板地;在一旁看顾的,是穿蓝袍的善心牧羊人39与羊的雕像。

潘戴尔开上通往家里的最后一段路,熟悉的房舍早已沉睡。雨水洗净星辰,一轮满月在他牢房的窗外。我又被关进来了,他想。监狱是你不想作决定时去的地方。

“哈瑞,我很威风哪。那些修女都是势利的法国人,她们以为我是个绅士。我一身光鲜,很称头的灰西装,你露丝婶婶替我选的领带,相配的袜子,圣詹姆斯的洛伯店里的手工皮鞋,我老是这样纵容自己。没摆架子,手垂在身旁,一点都看不出我的社会主义倾向。”在班尼诸多的成就中,有一项是热心支持工人运动,信仰人权。“‘修女’,我对她们说,‘我向你们保证,我会竭尽所能让小哈瑞过好日子。哈瑞是我们的荣宠。你们告诉我,哪里有睿智的人可以教他,我立刻让他穿上白衬衫去接受指导。我会付学费让他受教育,学校随你们挑,我保证。留声机里有最好的音乐,还有每个孤儿院孩子都会愿意拿眼睛来换的家庭生活。餐桌上有鲑鱼,高雅的对话,他自己睡觉的房间,羽毛床垫。’那时我已经成功在望,不再有破衣服,高尔夫球俱乐部和鞋子,以及翁布里亚的宫殿都近在咫尺。我们觉得我们在一周内就能变成百万富翁。”

“雀莉在哪儿?”

“走了,哈瑞小子,走了。”班尼说,压低声音以凸显悲剧性。“你母亲逃出监狱了。谁能怪她呢?梅奥郡的姑妈捎来一封信,说她可怜悲伤的雀莉搞砸了修女给她洗刷罪孽的各种机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