喘不过气来布赖克伍德文章(第4/6页)
我迅速而深刻地推论并相信民德准则——尤其是执法人,就是因为他我才被绞死——推论并相信我到那时为止尚不认同的政治经济上的谬论——人们通常否认的本身是错误的亚里斯多德教——布登、加尼尔、那克瓦支斯学校那可恶的校规——克雷布[10]的同义词,圣・皮埃尔的太阳——疯狂理论,伯尔汉小说的虚构——维维安・格瑞的美丽——维维安・格瑞的无与伦比的美丽——维维安・格瑞的天才——维维安・格瑞的一切。
我的思维在急速变化。最后的阴影从我的脑海里掠过,暴风骤雨似的,扣人心弦,像羽毛一样将我的思绪带向远方。混乱接着混乱,像一浪接一浪似的,很快谢林就会为我完全失去意识而得意洋洋。人群变成了一堆抽象物。
这时我突然有一种下坠感,怪吓人的。使我浑身哆嗦,但我一点也不知道这些都是我自作自受,而认为是其他生物——某个敌人的故意行为。
在行刑的过程中,我脑子里一直想着的是怎样脱离断头台,后来我发现,就在这时,真正的罪犯又被擒拿归案。
于是人们对我倾以极大的同情,由于我在这座城里无亲无故,当局便决定翌日将我埋进公墓。我隐约感觉到绞索从我脖子上松了下来,我躺着没有一丝活的迹象,就像一场恶梦。
我被抬放在一间堆满家具的房子里,房子虽小得可怜,但在我看来似乎与宇宙一样大。这是我一生中在肉体和精神上所受的最大的劫难。奇怪!抽象宏伟和无穷无尽这样简单的概念会伴有痛苦,可事实就是如此。我想:“生与死、时间和永恒等等概念,其差距究竟多大才能使我们的感觉具体化啊!”
白天过去了,我注意到天色渐黑,但可怕自傲使我飘飘然,这种自傲不只是在这间房里,而且肯定延伸到一切事物。如果说还延伸到七情六欲的话也许没人会理解我。我手指头冰冷、滑腻、僵硬,无奈地一根挨着一根。我想象它们一定肿得像香肠一般大小。我身体的每一部分都臃肿无比。我清楚地记得,一块块的钱币一直放在我的眼皮上,使我的眼皮不能有效地合上。这些钱币像是奥林匹克那巨大颀长的战车车轮或太阳轮。
非常奇怪的是我还有失重感。一种上浮力使我不能着地,像是在深水中游泳,很不方便。这时,我开心地抿笑着想,如果我能行走的话,我运动时的弹跳力与我大山一样的身体会是多么的不协调。
夜幕降临又给我带来一系列新的恐惧。我想葬礼就要举行了,这种意识开始变得清晰连贯,我无时无刻不在想我实际并未死。
“这——”我心里说,“可以感觉到的这种黑暗,给人一种窒息感,这——这——就是死亡,这是死亡——这是可怕的死——高尚的死。这是罗马人,同样也是纳涅卡[11]所经历的死亡。我还——还会永远存在——永远——永远存在。”理性是愚蠢的,哲学是骗人的东西。没人知道我的感觉、我的恐惧、我的失望。那么人们还会坚持理性、探究哲理,使自己成为傻瓜吗?我发现只有这——这——这——这才是唯一的永恒!哦,比尔热巴布!是怎样的永恒!在这广袤可怕的虚无中,在一种丑陋的、不定的、无意义的异常中,在这个静止却又蠢蠢欲动,无力却又渴望有力中,永远、永远、永远地撒谎!”
阴沉多雾的黎明伴随夜色幽灵的消褪到来了,但厄运始终飘浮在我头上,那敞开着的墓穴和葬礼必备品使我恐惧倍增,无心再去想别的什么。
前面我提到过我紧闭双眼,因为我根本无法动,眼前的景物我可以想象得到。但鬼影却不停地从我眼前掠过,像是班可[12]鬼。他们正在紧张地准备我的葬礼。先是抬了一副棺材悄悄放在我身旁。然后一个大胖子,我看得很清楚,他抓住我的双腿,另一个人我只能感觉到,他抬起我的头和肩。两人一起将我放进棺木里,用尸布盖住我的脸,然后用起子紧好盖板。其中一颗螺丝被粗心地钉歪了,深深地嵌进我的肩膀里。我浑身一颤,可以想象我是多么害怕,多么难受。我想要是早一点证实我还活着,我就不会受此冤屈,可现在,天哪!太晚了!当我被人扛在肩上抬下楼梯,丢进柩车时,我的希望完全破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