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时糊涂(第4/7页)

“那你们就不用担心了,”他说,“说起来也是应该的。保险公司收了这么多年的保费,怎么可以因为他一时糊涂就撇清责任?”

“我原先也这么想,”她说,“可又觉得应该没希望。因为都是这么规定的。”

“嗐,”他说,“没这回事。”

“你刚才是怎么说的?一时糊涂?不过仅仅这样就可以让他没法上天堂了不是吗?所谓的绝望之罪,你知道。”最后那句话是针对我而来的,因为她觉得马哈菲应该比我更清楚那当中的神学基础。“可这公平吗?”她追问道,再次扭头看着马哈菲,“难道骗走寡妇的钱是小事,而詹姆斯·康威一时糊涂却是犯了滔天大罪?”

“也许上帝会以更长远的眼光看待事物。”

“神父可不是这么说的。”

“如果当时他的神志并不清晰……”

“神志清晰!”她倒退一步,一手压住前胸,“哪个神志清晰的人会做出这种事情来啊?”

“呃……”

“当时他在闹着玩,”她说,“一边把枪举到头上去。可就算那样我也没吓着,因为他跟平常没什么两样,而且也没多少吓人的感觉。除了我想到手枪有可能走火,于是我也开口跟他说了。”

“他怎么回答呢?”

“他说要是真的这样,大家都会好过些,包括他自己。我赶紧让他别说了,那可是罪孽啊,而且感觉好恐怖。可他说他是实话实说,然后他就看着我,他看着我。”

“怎样看着你?”

“一副‘瞧我这会儿在干吗呢?’的样子,一副‘你这是在盯着我瞧吗,玛丽·弗朗西丝?’的样子,然后他就开了枪。”

“也许只是意外。”我提议道。

“我看到他的脸,我看到他的手指压上扳机,感觉好像就是故意要做给我看的。可他明明没在生我的气啊。老天垂怜,他倒是为什么……”

马哈菲拍拍我肩膀。“把康威太太带到另一个房间吧,”他说,“让她擦个脸喝杯水,确定孩子都没事。”我看着他,他捏捏我肩膀。“有个东西我要查查看。”

我们走进厨房,康威太太沾湿了一条小毛巾轻轻按在脸上,然后往一只果冻杯里倒了水,一小口一小口地喝着。然后我们又去看孩子,男孩八岁,女孩则小几岁。他们就坐在那里,两手交叠在怀里,像是有人交代了不许动。

康威太太又是摸头又是拉手,百般安慰,说一切都会没事,并且告诉他们要准备上床了。我们离开时他们依然保持原来的姿势,肩并肩坐着,两手仍然交叠在怀里。想来他们还处于受惊状态,这我觉得也是他们应有的权利。

我把女人带回客厅,马哈菲正弯身俯向她丈夫的尸体。我们走进房间时他直起腰来。“康威太太,”他说,“我有件重要的事要告诉你。”

她等着听他讲。

“你先生不是自杀。”他宣布道。

她的眼睛大睁,她看着马哈菲的模样像是觉得他发了失心疯。“可我亲眼看到他那么做啊。”她说。

他蹙着眉,点点头。“请见谅,”他说,“我的措辞有问题。我是想讲说,他并没有自杀。他是杀了自己没错,他确实杀了他自己——”

“我亲眼看到的。”

“——当然你也看到了,太不幸了,也太残忍了。不过他不是有意的,女士。那是个意外!”

“意外?”

“对。”

“把枪举到头上然后扣扳机。那叫意外?”

马哈菲握着一块手帕。他把手掌翻上来,让我们瞧瞧那里头包了什么。是枪里的弹匣。

“是意外,”马哈菲说,“你说他在闹着玩,这话没错,只是闹出事来了。你知道这是什么吗?”

“手枪里的什么吧?”

“是弹匣,女士。或者弹夹,也有人这么称呼。里头可以装弹壳。”

“子弹吗?”

“对,子弹。你知道我是在哪儿找着它的吗?”

“在枪里头?”

“原本我也以为它在那里,”他说,“所以我就先找了那里,可我没找到。然后我就拍拍他的裤子口袋。宾果。”接着,他仍旧用那条手帕裹着弹匣,把它塞回男人右边的口袋。

“你听不懂吧,”他告诉女人,“你呢,马修?你知道发生了什么吗?”

“应该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