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一(第6/10页)
赤坂那块土地就这样从指缝间溜走,梅村仿佛固若金汤的城堡般巍然地耸立在眼前。
之后卡露内很可能不保,甚至从此归他人所有。这是她辛苦建立起来的城堡,但房屋中介商已找到买家准备洽谈。
她已经支付四千万日元给鲁丹俱乐部的长谷川庄治。长谷川说过,她若是违约,那定金便要不回来。现在,她手边只剩下一千万日元,就算卡露内以两千万日元卖掉,加起来也不过三千万日元,远远不够必须付给长谷川的一亿五千四百万日元。
合约上已有注明,若元子这方违约,长谷川将要求元子支付两倍的定金。不用说,在期限之前未能付清尾款也算是违约。
——这合约上也有注明,如果您违约,我就要向您收取八千万日元的赔偿。这点请您多担待了。
长谷川这句叮嘱仿佛又在耳边响起。元子心想,即便卖掉卡露内也缓不济急,也许明天她就将沦落成乞丐了。
元子冒着虚汗,宛如贫血般头晕目眩,心跳得非常急促,感到浑身不舒服。
她回到座位上。放在桌上的红茶已经凉了,杯里的砂糖没有溶化,她啜了一口。女服务生自始至终板着面孔站在后面看着她。
元子思索着,这样一来,我只好把桥田的恶劣行径公之于世了。“医科大进修班”的前校长江口虎雄曾私下搜集过他的不法勾当,我手上有这些数据的复印件,足以把桥田摧毁掉。
不过,想到这里,元子又起了个疑问。当初,她对桥田说手上握有江口的秘密资料,才逼迫桥田写下无偿转让梅村土地的保证书。
桥田若不履行保证书的内容,他比谁都了解后果将是多么严重。不仅如此,桥田竟然利用法律漏洞彻底把她给耍了,这表示桥田一开始就想跟她决一死战。
到底是什么原因改变了桥田的想法?他明知这些数据若被公之于世将使他身败名裂,为什么还敢奋身反击?是什么使桥田变得有恃无恐?
元子突然不安起来。难道江口所写的内容不正确?仔细想来,她的担心不无道理。江口虽然挂名为补习班的校长,但终究没有实权,他从来没有碰触过补习班的财务和实务,完全由桥田一人包揽。尽管江口可以就近看见桥田的所作所为,那笔记的内容多半是猜测的吧?换句话说,他写下的学生家长姓名、捐款明细,很可能都只是出于臆测。
桥田刚开始听到她手上握有“江口的记录”时,神情确实有点紧张害怕,他该不会是后来察觉到这只是江口老先生个人臆测,不足为惧?
那么江口的记录到底是基于推测写成的,还是真有所本的证据?这有必要再向江口老先生问个明白!桥田是个十足的坏蛋,也许是他在故弄玄虚,她绝不能因此中计。如果江口的记录属实,她就能向桥田扳回一城——这就是她从法务局港区地政事务所出来的时候,对出租车司机说要前往江口虎雄寓所所在的代田的原因。
元子恢复情绪后走出咖啡厅。初夏的下午四点,太阳还高挂天空。她搭上出租车,这次是个年近六十、个人车行的司机。他按部就班地驾驶,环状七号公路非常通畅,载货的卡车压得路面轰轰作响地疾驰而去。
“再过两个月就是暑假,自用轿车就会开往外县市,到时候路况就不会那么拥挤。”老司机背对着客人攀谈着。
老司机这番话,让元子想起了任职银行时暑休期间独自到北海道旅行的情景。她没有情人,也没有亲近的好朋友,总是独自旅行。她在旅游地时常碰到出手阔绰的团体或情侣,可是她只能俭约地旅行。其实她早已习惯这样的生活,并不觉得落寞孤寂。她习惯把自己关在银行界的白色围墙里。
不过,她后来发现了自由而缤纷多彩的世界,极想早日冲出白色的围墙。因为只要你有才干,就能尽其所能发挥。这社会是多么生动有趣,充满无限的可能性,就像夏日阳光般绚丽多彩。
然而,那绚烂的阳光突然蒙上了阴影。
“啊,到这边就好了。”
看到熟悉的景色了,老司机减缓车速往宽广的马路旁靠去。
“路上小心。”
元子下车的时候,司机这样叮咛道,可能是因为看到她脸色苍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