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部(第20/30页)
“你认识他吗?”他转过头来问。
她正在解一块绕在衬衫扣子上的手帕。“不是很熟,”她说,“别人给我们两个互相介绍过。”
“电视这个主题听起来不错,”他说,“我从小时候起就没完没了地看电视,不过我现在只是每隔一段时间租些电影来看。他也会写一写录像机改变事物的方式吗?”
“我想或许有吧,”她说,“他说得没那么细。我们只谈了一两分钟。”
“对你来说肯定感觉更糟吧,”他说,“虽然只聊过一次,但你毕竟认识他。”
“哦,那当然,”她说,“确实如此。”她把衬衫丢进一台洗衣机,把手帕丢进另一台。
“我和他随便聊过一两次。你知道,就在电梯里。我还读过他那本有关电脑的书。”
“我也读过,”她说着转过头来,“你怎么评价他写的书?”
他站在那里一语不发,皱起眉头来。“书倒是不错,”他说,“我认为写得不错,但是——它让我很不好受。”他看着她,“我是做电脑这行的。我觉得没必要对它们疑神疑鬼的,它们只是机器,仅仅如此,一个能够快速处理数据的机器而已。”
“他并没有疑神疑鬼的,”她说,“这些机器内部可能隐藏着真正的危险。”
“他夸大其词了。”他说。
她背过身,伸手将印有黄色花朵图案的床单从篮子底部抽出来,扔进白色的那堆衣物里。“你说你是做什么的?”她问。
“我是个程序员,自由职业的那种。”他说,“我给不同的公司提供咨询,大多是在金融方面,我还写过几个已经上市的游戏。”烘干机的门被关上了,“你呢?”
“我是个编辑。”她说,“在皇冠出版社工作。”
“要不要吃点零食?棒棒糖?”他向洗衣房里的自动售货机走去,转过头来问她。
“不了,谢谢。”她对他笑了笑,又转过身去,将最后几条毛巾和衣服归类了一下。
硬币塞进了卡槽里。“这里还卖猫薄荷,你知道这玩意儿吗?”
“没听说过。”她说,打开了洗衣粉盒子的倾倒口。
“这玩意儿狗也能吃。怎么没有瓜子?”自动售货机响了一声,什么东西掉了出来。
她在有颜色的衣物上绕着圈地撒了点洗衣粉,然后停下,把盒子正过来,转过身,看见他边走过来边撕开手上的包装袋。他对她笑了笑。“我在墨菲超市看见你在买猫砂,”他说,“上周六早上的时候。”
“哦。”她说。
“我和其他人在一起,”他说,“所以没来打招呼。”
她笑了笑,转过身,又倒了一些洗衣粉出来。
他靠在亮着红灯并嗡嗡作响的洗衣机上,与她之间隔了两台机器。“公的还是母的?”他问。
“母的,”她说,“一只三花猫。”
他撕开薯片袋。
“你是哪里人?”她问,又在白色衣物上绕着圈撒了点洗衣粉。
“匹兹堡,”他说,“我在这里待了五年了,我是指纽约。搬来这栋楼也有三年了。”他向她递过薯片袋,用那双闪闪发亮的蓝眼睛盯着她看。
“我不要,谢谢。”她笑着说,推上了洗衣粉盒子上的倾倒口,把它盖好放进了篮子。“我是威奇托人,”她说,“我来这里——天啊,已经有十八年了。”
“我就知道你是中西部什么地方的人,”他说,“从你说话的口音听得出来。很动听。”
她看着他从袋子里拿出一片薯片。“谢谢。”她说。
她把过滤网装回洗衣机,盖上盖子。
“快带上防毒面具。”他小声说道,朝她身后望去。她转过身,闻到一股阿玛尼香水的味道。
住在八层的那位身材粗壮、浑身黑黝黝的女士站在门口,就在监视器底下,戴着深色的眼镜,琥珀色的宝石,身上穿着一条黑色的长袖裙。在她身后,一个男人正把一辆自行车推进电梯里。
他们朝她点了点头,说了声“嗨”。
她点了下头,向自动售货机走去,黑色的高跟鞋敲踏着塑料地板。阿玛尼香水味挑战着汰渍洗衣粉和高乐氏漂白水的味道。
彼得嗅了嗅空气,朝她笑了笑。她也跟着笑了起来,朝自动售货机里投了些硬币。他从倚靠着的洗衣机旁直起身来——机器的红灯刚刚熄灭,又走回到烘干机旁。硬币掉落的声音在整个洗衣房内回响,机器嗡嗡鸣叫,又有东西掉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