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部(第18/30页)

他吐出气来,用拳头捶了捶自己赤裸的胸部。

果不其然,阿莱士来了电话。“那事我听说了,很遗憾。你认识这个人吗?”

“不。”她说。

“死的人可真不少了:自杀的、吸食可卡因过量的……”

“阿莱士,我在工作。”

“哦,对不起。我只是想打个招呼,向你问个好。”

“我挺好的,”她说,“窗上挂着大蒜,十字架就在手边。”

“什么意思?”

“没什么。”她说。

罗茜也打来电话。“天啊,太遗憾了。”她强打起精神来,“有可能他喜欢的都是些错误的东西。”

维达·特拉斯萨诺按响了门铃,她头发打理得非常完美,身上喷着香水,涂着粉红色指甲油的手指拎着一只象牙色绣花绸包。绸包的后部装饰着几颗纽扣,她的指甲油已经有些剥落了。

凯带她进到厨房里。白炽灯下,凯弯下身子,斜着眼睛,玩弄着扣子的绸缎扣襻。维达站在那儿掐手指尖。菲利斯嗅着维达那条穿着丝袜的腿,维达用手掌根部拍拍它的脑袋,随后菲利斯就跑去享用它的海鲜大餐了。

“刺绣真漂亮……印度货?”

“中国货。妈的!你有强力胶吗?”

“不好意思,没有。”她扣上了扣子,“你要去哪里?”她问。

“去广场吃晚饭,”维达说,“有很多人要去那儿做报告……据说州长也要来。事情太糟糕了!我指希尔的事儿。我和他说过话!还是几个月前在电梯里!那时他正在搬从第三号大街的集市上买来的一株巨大植物……”她叹了口气。“想想吧,他就这么躺在那里,身体一点点烂掉。第五频道的那个谁就是这么说的,‘烂掉’。”说完,她那留着金色头发、戴着帽子的头转了过来。“但愿他不是你的朋友,也和你没有任何瓜葛……”

她笑了笑,又扣上一颗纽扣。“不,我不认识他。”她说。

“可怜的家伙……”

菲利斯来到门厅里,坐下来开始清理毛发。

“我还认识奈奥米·辛格。”维达一边说一边掐着指尖。

她扣好一颗扣子,斜着眼看过来。

“我们在九十二号街上的Y俱乐部[23]一起上过课。”维达说,“对付强奸的自卫术。有几次下课后我们一起走回来。你去过那里吗?就在莱克星顿大街上。”

“我去那儿听过几次音乐会。”她说。

“那儿提供各种课程。我这个课是犹太人教的,但是所有人都能去。”

她说:“她一定是位郁郁寡欢的女士……”

“她看起来不太像,”维达说,“不过我想,有抑郁症的人大概也不总是郁郁寡欢的。她从外表看来特别有活力。她和你某些地方很像,深色的头发,椭圆的脸。人倒长得一般。没有你漂亮,个头更矮一些。她来自巴斯顿[24],你从哪儿来?”

“威奇托。”

“我就没有家乡,”维达说,“我父亲是空军的上将。”

又扣上一颗扣子。她说:“《纽约时报》并没有透露她的遗书……”

“《纽约邮报》上登了一部分。”维达说,“她自杀前很沮丧,万念俱灰,对娱乐界、种族主义、核武器……你懂的。她和一个来自波士顿的男人分了手,他跟这件事也有点关系。”她叹了一口气,“她肯定把德米特里吓得屁滚尿流。”

“这是什么意思?”

“她差点砸到他身上。”维达说,“他那时正在给柱子抛光——你知道,就是那些用来支撑帐篷的柱子。他当时是杂务工,拉斐尔是主管。她就从上空摔下来,就摔在他身旁。他衣服都溅上了血。这栋楼的主人给他放了一个星期的假,让他去迪斯尼公园玩,他、他的妻子和孩子,所有的费用都由这栋楼的主人承担。”

“那还不错。”她说,又扣上一颗扣子。

“哦,出手倒还阔绰,”维达说,“他们最好大方些,毕竟已经有这么多人死在这栋楼里了。谁还会想和他们续约呢?”她摇了摇头。“‘凶宅大楼’,哎呀,我感觉自己就像在杰米·李·柯蒂斯[25]的电影里。”

她扣上了最上面的扣子,笑了笑。“好了,杰米·李,”她向后退了一步,“记得替我向州长问好。你看上去美极了。”

收发室的柜台上摆放着寄给她的一个包裹,用佩斯利螺旋花纹的呢子布包着,上面的地址是手写的,从八十九号大街一个叫“维多利亚时代”的地方寄来。包裹的尺寸就和鞋盒般大小,有点沉,上面贴着大大的标签,写着“新艺术”三个字。她站在电梯里猜测这个包裹是谁寄来的,里面装着的东西又会是什么。电梯里同时还站着住在十二层的一位留着山羊胡的男人,以及一对住在十六层的日本中年夫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