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鱼(第7/19页)
“别犯傻,卡尔马迪。”她说。“睡上几个小时,几小时后再来找我们。别逼我开枪。我会的。”
“他妈的,”我嘀咕道。“我知道你会的。”
“非常正确,宝贝儿。我是个特立独行的女人。很好。坐下。”
地板好像升起,磕到了我。我就像坐在一条小木筏上,漂在波涛汹涌的大海中。我双手撑在地上。我几乎摸不到地板,双手麻木了。全身都麻木了。
我试图瞪大眼睛盯着她。“哈哈!女——杀——手!”我咯咯直笑。
她的笑声寒意森森,而我几乎听不见了。此刻我的脑袋里仿佛有人在打鼓,从遥远丛林中传来的战鼓。一波又一波的光线闪过,还有黑影以及树顶上沙沙的风声。我不想躺下,可我还是躺倒了。
女孩的声音从非常遥远的地方响起,仿佛一个小精灵的声音。
“对半分,嗯哼?他不喜欢我的方式,嗯?但愿他有颗温柔的大心脏。我们会解决他的。”
我隐约感觉飘浮在了空中,似乎听见了一声闷响,可能是枪声。我希望她开枪打死了麦德,但她没有。她只是在我快不行了的时候帮了我一把——用我自己的短棍。
我再次醒来时已经是夜半时分。头顶上方有什么东西碰撞发出了一声巨响。透过敞开的窗户,越过桌子,黄色灯光射向了一栋大楼的高边墙。又撞击了一下,灯灭了。屋顶上有一块广告牌。
我从地板上起来,像从烂泥中爬出来一样。我费力地走向台盆,将水泼在脸上,感觉头重脚轻,不由得感到一阵痛苦。我挣扎着来到门口,找到电灯开关。
桌子周围散落得满地纸张,还有断成两截的铅笔、信封、一个棕色威士忌空酒瓶、烟蒂和烟灰。慌忙中清空抽屉留下的杂物。我没有费心再检查一遍。我离开办公室,乘着颤颤巍巍的电梯下楼来到大街上,走进了一个酒吧,喝了一杯白兰地,接着取车开回了家。
我换了身衣服,收拾了一个包,喝了点威士忌,接了电话。此时大约九点半。
凯西·霍恩的声音响起:“那么你还没溜吗?我希望你不会走。”
“独自一人吗?”我问,仍然嘶哑着嗓子。
“是的,不过之前不是一个人。房子里到处是警察,来了好几个小时了。他们人很好,细心周到。可能是以前的仇人,他们推测。”
“现在电话线可能被监听了,”我咆哮道。“我应该去哪儿啊?”
“好吧——你知道。你的女孩告诉我的。”
“那个小个子黑皮肤女孩?非常冷酷?名叫卡罗尔·多诺万是吗?”
“她有你的名片。怎么了,难道——”
“她不是我的女孩,”我简明扼要地说。“我打赌,你肯定不假思索地就吐出了一个名字——那个北方小镇的名字。对吗?”
“是——是的,”凯西·霍恩怯懦地承认了。
我当即搭乘夜班飞机飞往北方。
真是一次愉快的旅行,只是我头疼欲裂,疯狂地想喝冰水。
6
奥林匹亚市的斯诺夸尔米酒店位于国会大道,面向着普普通通、四四方方的城市街区。我离开咖啡店,沿着一座小山坡往下走,来到普吉特海湾[4]最后、最孤独的尽头,这里映衬着一排废弃的码头。成堆的柴火填满了前面的空地,老人们在一堆堆柴火中间闲逛,或是坐在箱子上嘴里叼着烟头,他们头上的牌子写着:“柴火、劈柴。免费送货。”
后面耸立着一座低矮的峭壁,北方大片的松树在灰蓝色天空的映衬下,显得郁郁葱葱。
两个老人坐在相距二十英尺的箱子上,互相装作看不见对方。我走向其中一人。他穿着灯芯绒裤子,身上仿佛是件红黑色的厚呢短大衣。那顶呢帽像是积攒了二十年的汗水。他一只手抓着一根黑色的短烟斗,而另一只满是烟垢的手缓慢、小心、入神地猛地拉扯下一根从鼻子里长出来的卷曲的长鼻毛。
我将一只箱子放在一头,坐下,填满烟斗,点燃后悠悠地喷出一团烟雾。我向水面挥了挥手,说:
“你永远想不到这里连接着太平洋。”
他望着我。
我说:“尽头——宁静、安详,就像你们的小镇。我喜欢这样的小镇。”
他继续望着我。
“我敢打赌,”我说,“在这样小镇上的人肯定认识镇上以及附近乡镇的每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