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伊佐间应该是三个人中酒量最差的,所以很可能是这么回事。而且仁吉家里只有两组寝具,有一个人会没得盖。
伊佐间把棉被像外套一样裹在身上,就这么撑起上半身。
抬头一看,窗户洞开,也难怪会冷。伊佐间狠下心来,像蛇蜕皮似地溜出棉被,前去关窗。自己姑且不论,他担心睡在地上的两人会染上风寒。
伊佐间来到窗边。
鲸幕已经撤得一干二净。
花圈也不见了,也没有穿丧服的蚂蚁送葬队伍。
葬礼的味道也消失了。
眼前所见,只有一条小径直通寺院。
平凡无奇,只是一条小径。
拂晓时分正逐渐离去,天空已经亮起来了。
伊佐间拿下顶窗棍,扶住倒下来的创板。
——嗯?
伊佐间的手停了下来。
有个男子头戴斗笠、身穿蓑衣,正从小径朝这儿走来。蓑衣闪闪发光。
是稻草上的水分反射出微弱的阳光吗?一闪,一闪。
——是渔夫吗?
是要去早市吗?但时间还太早吧?还是早市都是这种时间?伊佐间不知道早市是几点开始。
——是女人……吗?
他这么想。
这么想的瞬间,他感觉到一阵恶寒。
这不是感冒的恶寒。
不会有那种女人,那是男人。可是……
——花纹?
蓑衣底下露出和服的花纹……
——是我眼花了。
是眼花了。自己还没有完全清醒,知觉混乱了。从蓑衣底下露出来的脚是男人的脚。如果不是眼花,就是有个男人穿着花纹华丽的和服,折起衣摆,上面再披上蓑衣,戴上斗笠。
哪有人会做那么奇怪的打扮?
伊佐间似乎发了一会儿呆。待他回神时,穿着蓑衣斗笠的男子已经弯过前面,现在只看得到背影,再也无从确认了。男子快步行走,转眼间背影愈来愈小,从伊佐间的视野中消失了。
“怎么了?”仁吉的声音响起。伊佐间回头一看,仁吉和今川都起来了。孩子般的老人和容貌古怪的古董商盘腿并坐在木板地上,眼前景象看起来很滑稽,伊佐间的恶寒一下子就消失了。
“……嗯。”
“竟然两三下就睡着了,可不准说你宿醉啊,真是逊到不行。对吧,古董商?”
仁吉亲热地叫道,今川顺从地回了一声“是”。伊佐间睡着的时候,两人情谊似乎大增。
“喏,快点吃了早饭,去蜘蛛网的宅子吧。不赶快把事情办完,也没法子去钓鱼了。”
仁吉对伊佐间的口气也变得亲热了。他的心境有了什么变化吗?或许是相识之后已经四天,老人不再对他假客气罢了。
“可是天还很暗呢。”
“胡说八道,哪里暗了?在这一带啊,现在已经算大白天了。你啊,要钓鱼的时候多早都爬得起来,现在说的这是什么话?”
“是吗……现在几点了?”
“是五点半。”今川看着怀表回答。
那么伊佐间似乎大大地错估了时间,他以为现在才三点左右。
“今天是阴天,才会觉得暗。”仁吉说,随即煮起开水。今川说“我去洗把脸”,站了起来。伊佐间把不安收进肚子里,摸了摸自己的胡子。
——女人?不,是男人。
伊佐间与今川在近七点时离开仁吉家。虽然觉得太早,但仁吉说耕作老人早上不到五点就会起床,不必担心。两人几乎是被仁吉赶出去似的出发了。
即使如此,以伊佐间的感觉而言,时间还相当早,所以他提议走去海水浴场,绕过海岸,一边悠闲地欣赏风景,一边过去。
距离樱花盛开的淡云和煦季节还早,今天的天空阴沉一片,有如梅雨季节。大海也倒映出天空的忧郁,染成了一片沉重而且粘稠的铅色,看起来实在不像液体。天空也是一样,充满了窒闷的感觉,一点都不像大气。大海与天空尽管是绝对无法兼容的异质物体,却总是像这样,犹如倒映在镜子般的同质物体,真不可思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