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普六茹坚(第5/9页)

宇文觉料不到自己计划了快半个月的兵变,再次因机谋不密,被张光洛这个趋炎附势的小人出卖,恨道:“来人,宇文护作乱,替朕拿下!”

清影堂里的侍役们面面相觑,这里只有一群小黄门和歌女、侍女,个个手无缚鸡之力,拿什么跟全副武装的禁军作对?

宇文觉跺着脚道:“快来人!你们把清影堂大门关了,个个都抄上家伙,朕就坐在这里看着,看宇文护敢不敢一刀把朕杀了!”

侍女和小黄门们赶紧冲上前去,把清影堂的内门外门全都关好,又用桌椅顶住。

宇文觉郁闷地坐到准备好的酒宴上,端起酒壶往嘴里倒去,气愤地道:“贺拔宫伯,你说先帝是不是生病生糊涂了,朕是十五岁的少年,又非无知蒙童,朕的大哥也是个不恋权位、推己让人的好兄长,大宗伯独孤信更是个重义轻天下的骨鲠忠臣,可这些人他统统信不过,却要轻信一个愚蠢无能的侄儿,将毕生心血轻易交付。朕今日与宇文护,拼死一争,他已经弑死大魏皇帝拓跋廓,朕倒要看看他敢不敢半年之内两度弑君!”

贺拔提叹道:“人者深情厚貌、其心难测,所以说疾风知劲草、板荡识英雄。宇文护当年对陛下尊重爱护,对先帝死心塌地、尽职尽力、任劳任怨,看起来憨厚忠直,毫无名利心,谁能承想,他一旦兵权在握,登时显出真实嘴脸,在朝堂上对陛下呼喝无礼,在朝堂下对大臣任意断决生死,独断跋扈、任意妄为,别说周公了,他连霍光都不如,根本就是王莽之流!”

清影堂的大门被禁军撼动着,胆小的小黄门和侍女都纷纷逃到后花园里,支持大门的几个小黄门眼看也快顶不住了,咬牙死扛。

宇文觉拔出腰刀,对着大门端坐,却见无数禁军从院墙上翻入,又刹那间撞破大门,涌入了清影堂的前庭。

“宇文护呢?叫他给朕出来!”宇文觉一刀斩在面前的桌子上,带着酒气狂喝道。

领军将军尉迟纲与尚书左仆射李远都身穿铠甲,板着脸走上台阶,口气粗鲁地道:“大司马带兵在京内平叛,不能前来,命我们二人前来宣读诏命!”

宇文觉发狂地大笑道:“诏命?你们俩给朕宣读诏命?是朕的诏命还是大司马的诏命?大司马难道连脸面都不顾了,这么急着取朕而代之,去当大周皇帝?他是宇文家的宗室和臣子,朕才是先帝名正言顺的世子、群臣拥戴的天子,他居然敢痴心妄想,要当皇帝?”

李远道:“陛下登基不过半年,数次被奸臣利用,意图谋杀大司马,大司马已与于谨、独孤信两位大人商议过了,要废掉陛下的帝位,另立先帝长子宇文毓为帝,陛下已成废帝,名爵降为略阳公。略阳公宇文觉听旨!”

宇文觉气极,拔刀下阶,对着李远身上砍去,喝道:“当年讨好先帝、要立朕为世子的是你,如今附和奸臣、要废去朕帝位的人也是你,你是什么东西,宇文护又是什么东西,竟敢擅自废立?”

宫伯贺拔提见大势已去,也跟着宇文觉二人拔刀打斗,李远猝不及防,后背被砍中两刀,他连忙跑下台阶,大声喝道:“来人,奉大司马军令,将略阳公抓捕囚禁,余党处死!”

宇文觉很快被五六条大汉按住,眼睁睁地看着贺拔提在他面前,在清影堂精心筹备好的夜宴之上,被斩成数段。

在受赐姓的当夜,高颎才恍然明白了独孤信深远的心机:难怪独孤信早不赐姓,晚不赐姓,正当高宾打算托人到独孤家提亲做媒时,才突然赏给高家“独孤氏”的鲜卑姓氏。

他们父子那天感动之余,根本就没有想到独孤信还有别的用意,等回了家后定心静思,两人才一先一后地想通了其中关节。

但独孤信通过这种方式拒婚,手法漂亮利落,令人无可挑剔,更令高颎感觉到,自己到底还是幼稚,缺乏独孤信那样的权变和老谋深算。

高宾自此绝口不提向独孤家求婚的事情,也不愿向儿子解释什么。年已四旬的他,一向视功名事业比儿女私情更为重要。

高颎再去独孤府见到独孤伽罗,却见她眼睛数日内都红肿不消,想是心中难过、夜夜暗自哭泣的缘故。

他毕竟是刚阅世的少年,又与伽罗自幼亲密,见伽罗对自己情深,心里更是难过,一连半个多月都无心读书,刚刚心静下来,一见到伽罗的面,见到她那欲言又止、冷峻中偏显痴绝的模样,心里登时又纷乱如麻,索性躲到城外的般若寺里读了两个月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