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普六茹坚(第6/9页)
就在这两个月里,京中变动如麻。
略阳公宇文觉被废居宫外,不到一个月时间就在家暴亡,和半年前暴亡的废帝拓跋廓死状一样,而宇文护则声称,宇文觉也与拓跋廓一样,被废后在家酗酒身亡。这简直是拿天下人当傻子来糊弄了。
仗着手中的三十万秦州军,宇文护在长安城里骄横恣肆、为所欲为。
宇文毓登基为帝后,立刻下诏书,将他的岳父独孤信问罪,罢免一切官职,幽禁家中,秦州军自是群情汹汹,极为不满。
“独孤公,”都督十五州军事的杨忠连夜叩开独孤府大门,焦急地道,“宇文护竟然胆敢幽禁大人,罢免大人一切官职,只怕还将有不利于大人的作为,属下恳请大人示下,到底是由属下带兵入京,除去权臣,还是独孤公复归陇右,拥兵自立?”
独孤信苦笑一声道:“当今皇上就是我独孤家的女婿,我怎能兴兵与自己的女儿女婿相抗?”
一旁的高宾道:“望独孤公明察,宇文护推宇文毓登基为帝,并非出于对独孤家的器重,不过仍视宇文毓为傀儡人物,是以当今皇上登基之后,宇文护根本没打算向他交出兵权,反而处处为皇上设限,这次降罪独孤公的诏书,当然也是宇文护授意。”
独孤信道:“唉,我早就向先帝上书求退,欲弃官养老,陪亡妻崔氏过几天清闲日子,如今这一退到底,当个闲人,倒也合我心意。只是家中物是人非,看着亡妻这满架佛经,心里只觉怆然。你们俩都不要多说了,我半生征伐,发已半苍,早无心再做权争利夺,更不会起兵反抗当今皇上。”
杨忠大声道:“独孤公执意如此,属下自当依从,但杨忠手下五万秦州旧部,仍然唯独孤公马首是瞻!”
独孤信赞许地点了点头,注视着身长七尺八寸、样貌魁伟的杨忠,问道:“听说朝廷要派你出镇东部边关蒲坂城,你打算何时起身?”
杨忠刚刚被升任为小宗伯,宇文护与当年的宇文泰一样,对这员猛将极力拉拢,又是赏官职,又是给名位。
北周建国不久,东有北齐高家,南有南陈对峙,重兵压境,用人之际,杨忠既得军心,又勇悍非凡,宇文护自是不敢得罪他。
性格深沉的杨忠知道独孤信其实并未完全忘怀朝事,谨慎地答道:“是,最近北齐新出了个勇将,叫斛律明月(按,即斛律光,字明月),既有万人不当之勇,又富有机略,已经派前锋多次骚扰东境,大冢宰宇文护十分头疼,他……”
杨忠看看面前都是自己人,遂不再掩饰,叹道:“宇文护本来并不打算让我这个独孤公的旧部将重上前线,但他挑来挑去,找不出可与斛律明月对阵的人,只得让柱国大将军达奚武和我同去……只派了五千骑兵,却要我们深入齐境五百里作战。达奚武老了,不愿领命,说这和送死没什么区别。”
杨忠平生胆大,曾率领不足千人的部队攻破拥兵万余的荆州城;还曾带着二千骑兵,一路易旗递进,冒充三万大军,竟然吓降了南梁的岳阳王萧察;前年灭梁时,杨忠只带着二千精兵,就大破了带甲数万的南梁司州刺史柳仲礼。
“杨大人此时带兵外出,反而是件好事。不但对杨大人有利,对独孤大人和整个秦州旧部都有好处,在兵法上叫作‘留敌自重’。”高颎忽然打破了平时一贯的谨慎,插入话去,侃侃说道,“人人皆知,杨大人和家父是独孤公的亲信将领,若仍然留滞长安,难免会受株连,如今杨大人领兵镇边,防御北齐,家父又外任咸阳郡守,反而容易自保。若能保住秦州旧部的实力,宇文护的好日子便不会太长……我听说,当今皇上对这个堂兄十分不满,深恨宇文护专权,更因宇文觉之死生出不少怨恨,待皇上立足一稳,肯定会设法除去宇文护。”
独孤信充满欣赏之情地看了他一眼,这个少年果然有心胸见识,不枉他的一番栽培和赏识,将来必定会成为一代名臣。
杨忠也点了点头,道:“属下也是这么想,宇文护手握兵符,嚣张一时,若属下能留镇边关,手拥重兵,宇文护定不敢轻易对独孤公下手。”
独孤信感动地道:“有你们这番心意和谋划,我也不枉此生了。那罗延也和你一起出镇边关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