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普六茹坚(第4/9页)

他再次望了一眼宇文泰墓前那高大的青石蟠龙碑刻和成排的石翁仲,带着亲兵们转身离去。

宇文护站起身来,抬手示意,刀锋过处,身为六官之首的赵贵已经身首异处。

暮色涌入正阳宫的时候,宇文觉突然觉得心头一阵乱跳。

宫墙之上,五色斑驳的云影突然波涛般汹涌而至,偌大的宫室里,却看不到多少人影,听不到多少人声,显出一片死寂。

宇文觉带着贺拔提等人走过御苑,前往设宴的清影堂时,狐疑地停下了步子,道:“贺拔宫伯,今天怎么宫中没有禁军入值?”

贺拔提也觉出了几分异样,正阳宫有六千禁军宫卫,分四班轮流守卫,但今天清影堂前竟一个禁军的人影都没有看到,莫非他们的谋划被宇文护提前发现了?

“乙弗宫伯呢?”贺拔提往清影堂里快走两步,今天是他们定下在宴席上捉拿宇文护的大日子,筹谋此事已久的乙弗凤早就该将两位宫伯身边的甲士和亲兵埋伏在清影堂内外,天黑之后,待宇文护前来赴宴,由于入宫面帝时,宇文护的手下不能进入内堂,他们就可以在清影堂里将失去重兵护卫的宇文护一举拿下。

可宇文觉派人传了几次,乙弗凤都没有前来,难道这个忠心耿耿的老宫伯,也和宫伯张光洛一样,把他出卖了吗?

上次赵贵在太祖成陵前被杀后,宇文觉大为愤懑。就算赵贵叛乱该死,可此事发生的前后,他身为天王、一国之主,却一无所知,彻底被蒙在鼓里,直到宇文护与于谨当场拿出密旨赐死赵贵之前,都不曾向他禀报半个字,宇文护把自己完全当乳臭未干的黄毛小儿看待,实在是太过分了!

就算是有太祖遗命,要宇文护给自己当顾命大臣、成为辅政周公,可自己又不是无知幼儿,如今已十五周岁过半,还有几个月时间,年满十六岁,就应当完全接手政事,可宇文护如此专横跋扈,毫无归政打算,事事独断,父亲生前受他蒙蔽,竟然将这么一个居心险恶的侄子当成心腹之人,将军权、朝纲全都托付给侄子,而不是长子宇文毓,完全是一着错棋、臭棋!

父亲为了避免独孤信势力坐大,所以不让宇文毓成为执政大臣,可前门防狼,后门却进虎,本该暂掌执政之位、一待宇文觉受禅登基就及时交出军权的宇文护,由于遗命托付之故,一步登天,大权在手、重兵在握,马上就本相毕露了。

他宇文护一定是认为自己才该当这个皇上吧?

他宇文护是不是认定了自己跟随宇文泰办事多年,情同父子,就该从年幼无识的宇文觉手中夺走这把龙椅?

一名小黄门官匆匆来报,道:“禀天王陛下,刚才大司马派禁军的领军将军尉迟纲进来,急召乙弗宫伯前去商议国事。”

宇文觉倒吸一口冷气,六千禁军全是领军将军尉迟纲所辖,倘若尉迟纲也被宇文护收买,那宇文觉眼下在正阳宫里,已经没有容身之地。

“什么时候的事?”贺拔提也有些焦急。

“陛下午膳后,尉迟将军派了几拨人来请乙弗宫伯,乙弗宫伯不得已,只得出宫前去禁军大营。”

“张宫伯呢?”贺拔提又问道。

正阳宫的三大宫伯中,乙弗凤、贺拔提都是宇文觉的心腹,张光洛为人圆滑,但办事却甚是得力,曾是带兵大将。

所以今年春天时,宇文觉命人在宫中训练武卫,准备对付宇文护时,便特地找来张光洛密谈,欲得他助力,除去宇文护。

不想张光洛表面唯唯,一转身就把宇文觉的密谋出卖给宇文护,宇文护当即将训练武卫的司会李植、军司马孙恒调往陇右,驻守边关,自己又跪地对宇文觉痛哭流涕,指天誓日地说自己一待宇文觉成年,就会归政。

因此之故,今天伏兵夜宴、袭杀宇文护之事,宇文觉只与乙弗凤、贺拔提二人商量,并未告知张光洛。

“张宫伯上午来清影堂里查看多次,还将布置宴席的几个黄门官都带走了。”

原来张光洛早已发现他们的计谋,宇文觉怒不可遏,伸手给了那小黄门官一个巴掌,吼道:“你们早干什么去了?为什么不禀报贺拔宫伯,为什么不禀报给朕?”

在他的怒吼声中,清影堂外的甬道上突然传来了明亮的火把光和雷霆般的脚步声,禁军们大声吵嚷道:“奉大司马军令,入宫抓反贼、清君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