麦田里的中国王子(第11/16页)
“是神父的故事带给我灵感。”梅尔顿的口吻里颇有几分自得,“神父曾提到教堂的图案从中心到边缘韵律似乎在发生变化,图形变得零乱,这不禁让我心中一动。因为我过去几年一直在收集这一带的麦田怪圈,若将它们一字排开,也会发现同样的韵律变化现象。如果把这些图案视作古老而玄奥的乐谱,这与音乐家先生的作品越来越差不是正好吻合么?
中国王子的伟大作品是一种平面几何音乐,这说明前后音符存在着非线性联系,前面的不和谐或者说失准的音符会叠加到后面的音乐上,就像一处的沙粒从某个方向向另一处集拢,受第二个音符振动影响,沙粒在原来的图案中堆积,这与传统的线性音乐是两回事。”
夫人怔怔地望着梅尔顿,他的身影上披上了一层淡黄的光晕,好像这个小伙子不是别人,正是半个世纪前的约翰在自述自己的作品。
“呃。”她开口了,“小伙子的分析很有道理。只是,大家可能忽略了一点……”她露出犹疑的神色,像是在做一个艰难的决定:“约翰虽然爱好广泛,但据我了解,他从未表现过任何音乐天赋。”
她的声音不大,可这一惊人的论断像一阵风刮灭了屋子里唯一的烛光,众人心头顿时一片漆黑。
可那阵风对卡巴勒罗来说却是一剂清醒剂,他迅速坐正了身子,肥厚的手掌拍打着扶手:“德彪西,巴赫,勋伯格,中国王子,这就是你们这群碌碌之辈从我伟大的作品中所读出的吗?”他的嗓音突然拔高。
“没有人能抹杀我的艺术成就!不是说中国王子的音乐创造了麦田图案吗?音乐在哪?是电磁波音乐吗?谁听见了?那架水力推动的巨大钢琴在哪?又是谁指挥了这场盛大的音乐会,是这具骷髅吗?”
突然,他的咆哮戛然而止:“谁?”
门外一个钝重的脚步声由远而近,当他出现在门口,那浓重的体味简直要把房间里的人薰晕了。是莫里斯,他旁若无人地来到那堆白骨前,躬下身去,嘴里的声音含糊莫辨,咕噜咕噜的像是腹语。然后他转向卡巴勒罗这个方位。
“你要干什么?”卡巴勒罗眼里浮出苍白的颜色。
没有人回答他。莫里斯迈着一成不变的步子径直走向他,高大的影子把他覆盖了。
“啊!”从音乐家那富有穿透力的声音来看,他不演唱自己的曲子可惜了。
莫里斯将他连人带椅高高举起,所幸那只是虚惊一场,莫里斯不过是把挡在他脚下的障碍物搬开而已,可他放下椅子,那一下可不轻。椅子腿断了,音乐家哎呦一声坐在地上,哼哼着半天没起来。
原来在卡巴勒罗的椅子背后,藏着一扇门,莫里斯移开书架,一个漆黑的甬道露了出来。
众人尾随着莫里斯的脚步,摸索着向前。
“这会是通往哪呢?”夫人问。
“应该是礼拜堂。”神父说,他是宗教建筑方面的专家,在塔楼上他曾注意到角楼与礼拜堂之间有衬墙连接着。
“大家听到什么声音了吗?”夫人停住了脚步。
“好像是机器的震动。”梅尔顿也听到了。
随道巷道的深入,那个声音越来越大,就像是水壶里的开水,从咝咝的冒气渐渐聒噪到令人难以忍受的程度。
八
终于,黑暗的前方出现了一点光亮,巷道到了尽头,前面出现一个锅炉似的庞然大物。走出巷道一看,原来这就是礼拜堂被拆毁的穹顶。莫里斯在“大锅炉”前停了下来,掀开一个铁掩板,把口袋里的东西全部倒了进去。
那“大锅炉”吞进食物后,金属外壳震动得更欢了,铁掩板噗噗直响,像是有一头饥饿的野兽困在里面。莫里斯完成了他的工作,便一言不发地离开了。而他所喂养的那头“野兽”仍在不停地冲击着那块铁掩板,若不是掩板上插着铁栓,真让人担心什么东西会冲出来。饶是胆大的梅尔顿伸手去揭那块掩板,手指也是不住得颤抖。夫人甚至闭上了眼睛。
可是掀开之后,却是风平浪静,只有几只虫子飞了出来。梅尔顿往窟窿里刚一探身,便拧鼻后退不迭。掩板又重重地扣上了。
“怎么回事?”众人围住他。
“里面全是虫子,恶臭无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