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头重复(第14/52页)
他们安静地下着棋。下到第六步时,拉撒路开始怀疑外公是在模仿斯坦内兹的一局棋;下到第九步的时候,他已经确信无疑了。是不是用多拉发现的棋路来应对?不,这样做感觉是在欺骗。不用说,计算机当然比人下得好。他集中精力,尽自己的全力好好下棋,没有试图用多拉发现的那种狡猾的变招来应对。
第二十九步时,拉撒路被白棋将死了。他觉得这盘棋完美地复制了威廉·斯坦内兹和某个俄国人下的那一局——他叫什么名字来着?一定要问问多拉。他招手唤来记分员,准备为这局棋付钱。外公却把他的硬币推到一边,坚持由他支付这张桌子的使用费,又对记分员说:「孩子,再给我们拿两杯菝葜饮料。你喝这个吗,布兰松先生?要么让这孩子给你从隔壁德国佬那儿买杯啤酒过来?」
「菝葜饮料可以,谢谢你。」
「准备复仇了吗?」
「等等,让我喘口气。你下得太厉害了,约翰逊先生。」
「嗯!你还说什么棋艺生疏。」
「我是生疏了。不过我的外祖父在我很小的时候就教会我下棋,在很多年里每天都和我下。」
「真没想到。我也有一个外孙和我下棋。那孩子还没上学,可我只能让他一个马。」
「也许他能和我下。打个平手。」
「唔,你可以让他一个马,和我一样。」约翰逊先生为饮料付了钱,给了那个男孩五美分的小费,「如果不介意的话,请问你是干哪一行的,布兰松先生?」
「一点儿也不介意。我自己做生意。买东西,再把它们卖出去。挣得很少,亏得也少。」
「真的?你打算什么时候把布鲁克林大桥卖给我?」
「对不起,先生,我上个星期刚把它卖掉。但我可以便宜卖给你一些西班牙俘虏。」
约翰逊先生咧嘴一笑,「那肯定够我喝一壶的。」
「但是,约翰逊先生,如果我告诉你我是在台球厅里赌球的,你是不会让我和你的外孙下棋的。」
「也许会,也许不会。咱们再来一盘?这次你下白棋。」
白棋先走,这使拉撒路可以控制整个局面。他慢慢地、仔细地构筑起了强大的攻势。外公也同样谨慎,他的防御体系中没有漏洞。双方势均力敌,最后,拉撒路费了九牛二虎之力,终于在第四十一步将先手优势变成了胜势。
「再下一局定输赢?」
艾拉·约翰逊摇了摇头。「一晚上两盘棋是我的极限。两盘这样的棋其实已经超出极限了。谢谢你,先生,对于一个棋艺『生疏』的人来说,你下得很好。」他把椅子向后推了推,「我这匹老马该回马厩了。」
「外面下着雨呢。」
「我看到了。我会站在门口,等第三十一街的有轨电车。」
「我的汽车就在这儿。我很荣幸能送你回家。」
「什么?不需要。我家离电车站只有一个街区,淋几滴雨也没什么,回家就能换。」
(有超过四个街区的距离呢,你会湿透的,外公。)「约翰逊先生,我自己反正要开着那辆小破车回家。捎上你,把你放在沿路什么地方也不麻烦;我喜欢开车。三分钟后,我会把车停在前面,按响喇叭。如果你在那儿,很好。如果你不在,我会认为你不喜欢搭陌生人的便车,也不会觉得受到了冒犯。」
「别过于敏感。你的车在哪儿?我和你一起去吧。」
「不用,谢谢。没必要让两个人都淋雨去做一件一个人就能完成的工作。我会穿过那个通道从后门出去,没等你走到前门,我已经把车停在路边了。」(拉撒路决定在这个问题上固执点;外公可以在猫都闻不出的地方嗅出老鼠的踪迹,他会奇怪为什么「特德·布兰松」会在这里租一个车库,同时却声称住在需要开车才能去的地方。这不好,你会怎么应付这个问题,伙计?你不得不对外祖父说上一大堆谎话,否则你永远无法进入那所房子你自己的家!——与家里其他人见面。复杂的故事与成功撒谎的基本原则相悖,正是外祖父教你这一点的。不能说出事实真相,沉默不语也同样没用。你要怎样解决这个问题?外公和你一样多疑,而且比你精明两倍。)